他不動聲色,微微側頭對李赤水和王小川吩咐道:“赤水,小川,你們先去忙吧?!?/p>
“是,書記?!崩畛嗨屯跣〈☉曂顺隽丝蛷d,并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只剩下陳朝陽和錢四海兩人,氣氛似乎變得更加私密,也讓錢四海的膽子大了起來。
他臉上的笑容重新變得自然,甚至帶上了一絲隱秘的得意,覺得陳朝陽此舉是領會了他的“深意”,是一種默許的信號。
“也沒啥大事,就是……”錢四海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語氣更加“推心置腹”,
“一直久仰陳書記您為咱們漢東發(fā)展嘔心瀝血,心里敬佩得很。
這不,弄到點我們老家的特產,一點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請您務必笑納?!?/p>
說著,他看似隨意地將皮箱提到茶幾上,輕輕打開了一條縫。
頓時,客廳里仿佛亮了一下。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特產,而是黃澄澄、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十兩一根的金條,在燈光下反射著誘人而冰冷的光澤,粗略一看,竟有二十根之多。
按照現(xiàn)在的物價和工資水平,這無疑是一筆足以讓人瞠目結舌的巨款。
陳朝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沒有去看那些金條,而是目光直射錢四海,聲音帶著冷峻:
“錢老板,你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意味著什么嗎?”
錢四海被那目光刺得一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硬著頭皮,湊近一些,壓低聲音道:
“陳書記,明人不說暗話。
我那四海百貨,地段還算可以,每年也有些盈余。
眼看這公私合營是躲不過了……還望陳書記您,能在清產核資時,高抬貴手,估值方面……稍稍寬松那么些許。
或者,能否通融一下,允許我多保留些干股,這點小意思,就當是給書記您補補身子,絕無他意?!?/p>
“絕無他意?”陳朝陽緩緩站起身,“錢老板看來是不懂法了,看來我今天有必要和錢老板普及一下,52年頒布的《懲治貪污條例》?!?/p>
不待錢四?;貞惓栕灶欁缘哪钸镀饋恚骸捌渲忻鞔_規(guī)定,‘一切國家機關、企業(yè)、學校及其附屬機構的工作人員,
凡侵吞、盜竊、騙取、套取國家財物,強索他人財物,收受賄賂以及其他假公濟私違法取利之行為,均為貪污罪?!?/p>
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與受賄同罪!錢老板你這是在犯法??!”
錢四海被這突如其來的法律條文砸懵了,臉上血色褪盡,強笑道:“陳書記,言重了,言重了!這就是一點心意,私下交情,哪能算行賄……”
“私下?”陳朝陽猛地站起身,周身散發(fā)出的威壓讓錢四海幾乎窒息,“我陳朝陽是漢東省委第四書記,代表的是黨組織和人民賦予的權力!
在這里,沒有私下。只有公事公辦!”他不再看錢四海,猛地提高聲調,對著客廳一側虛掩的房門方向喝道:“監(jiān)察委員會的同志,請進來吧!”
話音未落,客廳旁邊書房的門被打開,兩名穿著中山裝、神色嚴肅的干部走了出來,胸前別著醒目的“漢東省人民政府監(jiān)察委員會”徽章。
其中一人手里還拿著筆記本和相機。
直到此刻,錢四海才真正如墜冰窟,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