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能聽到壓抑的咳嗽聲和從某間屋子里傳出、強忍痛苦的呻吟。
接到最終命令后,離正式啟程回國還有半天時間。
陳朝陽沒有聲張,只向兵團司令部簡單報備了行程,由一名兵團政治部的干事和一名熟悉的師部警衛(wèi)員陪同,乘坐吉普車悄然前往。
車子在坑洼不平的雪路上顛簸,最終在山坳入口處停下。
陳朝陽推開車門,對車內(nèi)的兵團政治部干事和師部警衛(wèi)員開口:“你們在原地等我一下?!?/p>
政治部干事連忙跟著下車,勸說:“陳首長,這…這不太合規(guī)矩?
您一個人進去,我們也沒法向兵團首長交代安全事宜。
至少讓小王同志跟著您,也能幫您拿拿東西?!?/p>
他指了指放在后座上的幾個帆布包,里面裝滿了繳獲的美軍罐頭、巧克力、壓縮餅干,甚至還有幾瓶維生素片和幾盒難得的水果罐頭,這些都是陳朝陽特意從兵團物資里撥出來帶給傷員的。
陳朝陽看了看那些慰問品,沉吟一下。
干事說的有道理,東西確實不少,自己一個人拿不了,而且完全不讓警衛(wèi)跟隨,于規(guī)定上也不合。
“好吧,”他妥協(xié)道,“小王,你跟我進去,幫忙提東西。
李干事,你就在車上等我們,或者附近轉(zhuǎn)轉(zhuǎn),不必驚動院里的領(lǐng)導(dǎo)。
同志們需要靜養(yǎng),我們悄悄看看就走,別搞出太大動靜?!?/p>
“是,首長!”警衛(wèi)員小王立刻利落地拎起兩個最沉的帆布包。
李干事見陳朝陽接受了折中方案,也松了口氣:“好的,陳首長,我明白。我就在這邊等您,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p>
陳朝陽自己則拎起一個裝著巧克力和小零食的包,和小王一前一后,走向那片安靜的院落。
他刻意繞開了可能是院部的地方,憑著直覺和之前了解的情況,徑直朝著重傷員和長期療養(yǎng)員居住的棚戶區(qū)走去。
掀開厚重的棉簾,昏暗的光線和混雜的氣味撲面而來。
一股溫熱氣息撲面而來。
長的通鋪上,挨挨擠擠地躺著十幾個傷員。
有的昏睡著,眉頭緊鎖,似乎仍在與夢中的炮火搏斗;
有的睜著眼,茫然地望著黢黑的屋頂或斑駁的墻壁,眼神失去了焦點;
還有的靠著墻壁坐著,身上裹著厚厚的繃帶,對周圍的動靜似乎毫無反應(yīng),沉浸在一個外人無法觸及的世界里。
陳朝陽對身后的小王低聲囑咐:“腳步輕點,別吵到休息的同志。”
“是?!毙⊥踺p聲應(yīng)道,屏息跟在后面。
陳朝陽的目光掃過整個病房,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沉重,但一種更強烈、基于理性觀察的情緒很快壓過了單純的悲傷。
他看到的不僅僅是身體的創(chuàng)傷。
“戰(zhàn)后心理創(chuàng)傷…應(yīng)激反應(yīng)…”這些在后世被廣泛認知的概念,此刻在他腦中變得無比清晰和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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