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轉身扶起自行車,艱難地掉頭,重新沖進了風雪中。
陳朝陽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和視線。
在引擎的轟鳴聲和狹小的空間里,他背對著警衛(wèi)員和司機,用微微顫抖的手,小心地打開了藍布包裹。
里面,是一雙嶄新、千層底的黑色布鞋。
針腳細密得驚人,鞋底納得厚實無比,顯然是熬了無數(shù)個夜晚趕制出來的。
鞋幫里,還細心地墊了一層柔軟的棉絮。
沒有紙條,沒有任何字跡。
只有這雙傾注了一個母親所有心血、無聲的牽掛。
陳朝陽緊緊攥著這雙布鞋,厚實的鞋底傳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他仿佛能看見王氏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針一線納著鞋底,熬紅了眼睛的樣子。
這無聲的托付,勝過千言萬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翻涌的酸楚和暖流強壓下去。
小心翼翼地將鞋重新包好,珍而重之地放進了自己隨身的行軍背包里,緊貼著他最重要的文件。
“開車!全速前進!”陳朝陽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峻,甚至帶著一種更加決絕的力量。
鋼鐵的洪流再次發(fā)出震天的咆哮,碾碎風雪,向著北方那片被炮火點燃的冰原,更加堅定地滾滾而去!
背包里的布鞋,緊貼著他的背脊。
那是一位母親在時代洪流和階級隔閡中,所能給予的最深沉、最無言的祈盼。
這無聲的牽掛,沒有煽情的眼淚,卻比任何誓言都更深刻地刻進了陳朝陽的骨血里,化作了支撐他穿越未來血火、誓死守護這條“鋼鐵生命線”的最深沉力量之一,為了四萬萬同胞,也為了風雪昌平城中,那盞為他點亮又強忍著不讓他看見、微弱的燈火。
初秋的寒風,裹挾著來自西伯利亞的初冬寒意,穿透了帆布車篷。
夜幕低垂,一支龐大而奇特的車隊,在華北平原通往東北的土路上,蜿蜒前行。
沒有燈火,只有引擎低沉而持續(xù)的轟鳴,在寂靜的曠野中傳出很遠。
130輛“鐵?!蓖侠瓩C炮是車隊的脊梁,它們粗獷的輪廓在星光下若隱若現(xiàn),背負的炮管用油布緊緊包裹,偽裝成建筑鋼梁的模樣。
大部分物資、技術工人都由軍列火車經(jīng)鐵路線北上。
而沿途的炮車,則覆蓋著雪帆布,捆扎了樹枝和枯草出山海關。
這就是陳朝陽的“昌平后勤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