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嶄新厚實的棉衣,就靜靜地躺在旁邊的雪地上,離小栓子冰冷的手只有不到一尺的距離。
“栓…栓子…你怎么…怎么就不等等啊…”孫長林的聲音哽咽,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奪眶而出,滾過他被寒風吹得粗糙的臉頰,瞬間變得冰涼。
“新棉衣…給你領來了…厚實的…暖和的…你怎么…就…”
馬燈昏黃的光暈,籠罩著這生與死咫尺天涯的殘酷一幕。
嶄新的棉衣散發(fā)著生的暖意,而年輕的戰(zhàn)士,卻已在黎明前最寒冷的時刻,被無情的酷寒奪去了生命,至死,都堅守在自己的戰(zhàn)位上。
昏黃的燈光下,孫長林悲愴的呼喊和壓抑的哽咽聲,在呼嘯的寒風中顯得格外凄厲和絕望。
“栓子!你醒醒!棉衣來了!新棉衣??!”
這聲音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不遠處剛拿到新棉衣、正沉浸在短暫溫暖和興奮中的戰(zhàn)士們的心。
班副老馬、小劉和其他戰(zhàn)士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即被巨大的恐慌和不敢置信所取代。
“排長?!”
“栓子怎么了?!”
幾個人連棉衣都顧不上穿好,有的只胡亂套上了一只袖子,有的甚至直接把新棉衣扔在雪地上,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跌跌撞撞地朝著孫長林的方向狂奔過來!
幾雙穿著破舊單鞋的腳,在冰冷的雪地和巖石上踉蹌奔跑,發(fā)出雜亂急促的噗噗聲。
“排長!栓子他…?”老馬第一個沖到近前,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當他借著孫長林手中那盞搖晃的馬燈光,看清了巖石后僵硬趴伏的身影,
看清了孫長林臉上縱橫的淚水和那無法言喻的悲痛時,老馬這個三十多歲的老兵,身體猛地一晃,差點栽倒在地!
他張大了嘴,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渾濁的淚水瞬間涌了出來。
小劉和其他戰(zhàn)士也到了。
當他們看到那具在寒風中早已失去生命氣息、卻依舊保持著戰(zhàn)斗姿態(tài)的年輕軀體時,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了。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有人雙腿一軟,直接跪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小劉更是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嗚咽。
“栓…栓子…”小劉跪爬過去,顫抖著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戰(zhàn)友那冰冷僵硬的手指。
“晚上…晚上換崗的時候…他還跟我說…”小劉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
“他說…領到棉衣…等穿了新棉衣就不怕冷了…他還問我…大理…大理這時候…蒼山上的雪線退到哪里了…洱海邊…是不是還開著花…這活生生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大理的花…四季如春的家鄉(xiāng)…蒼山洱海…那溫暖的記憶,與眼前這冰封的死亡地獄形成了最殘忍的對比。
小劉再也說不下去,把頭深深埋進冰冷的雪地里,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痛哭。
老馬猛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粗糙的布料刮得生疼,他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啞著嗓子問孫長林:“排長…栓子他…什么時候…………?”
孫長林手里還死死攥著小栓子那件單薄的舊棉衣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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