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王氏放下手中的鞋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快過來暖和暖和,慢慢說。”她的目光慈愛地掃過兒子,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自從孩子他爹被抓壯丁音信全無,大兒子又離家參軍,這個原本活潑的孩子就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屋外,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自然也是聽到了屋外浩浩蕩蕩的步伐聲,無論是軍隊路過還是傳統(tǒng)禮儀都在告訴她,除了農忙種糧收糧時節(jié),內婦不見外男,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規(guī)矩,在這樣的亂世里更是如此。
前些年,這片土地被陰霾籠罩,那些窮兇極惡的鬼子和喪盡天良的漢奸,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強搶婦女更是如同家常便飯。
一時間,村莊里人心惶惶,家家戶戶的女人們整日提心吊膽,稍有風吹草動就得匆忙躲避。
即便如今鬼子已經投降,世道看似安穩(wěn)了許多,鄉(xiāng)親們也不用再東躲西藏,但曾經的傷痛在人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即使她現(xiàn)在已經35歲,卻依舊是“內婦不見外男”的堅定擁護者。
在這“寡婦門前是非多”的世俗眼光下,她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尊嚴與生活。
“呦,小栓子,你這娃瞅見誰嘞,咋是瞅見你未來婆姨了,嫩興奮嘞!”一位操著濃重陜西口音的婦女停下手中的活計,眉眼含笑地打趣道。
她是多年前逃荒來到此地,在這陌生的土地上扎下了根,一口鄉(xiāng)音始終未改。
這話一出,其他幾個婦女也都跟著笑了起來,手中的鞋底也停了停,等著看小栓子的反應。
只見張鐵栓非但沒有怯場,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立刻頂嘴:“嬸子,我要是娶婆姨呀,肯定得娶你家二丫!”那副認真又俏皮的模樣,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喲,你這傻小子喲,你知道啥叫娶婆姨不?”那陜西口音的婦女被逗得樂不可支,放下手中的鞋底,繼續(xù)追問,臉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知道呀,二狗哥跟俺說過,娶婆姨就是能吃到肉……”張鐵栓仰著小臉,一臉天真無邪地回答。
他的話還沒說完,幾個婦女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在這個年代,同宗結親并沒有太多禁忌,大家只覺得這孩子天真爛漫,童言無忌,十分有趣。
那陜西口音的婦女更是笑得直不起腰,趕忙附和道:“好好好,等你娶了婆姨,就有肉吃了!”
“劉大姐,你就別再逗俺家栓子了,他哪有那福氣能娶上你家二丫喲!來,栓子,快跟娘說說,你剛才看到誰了?”張鐵栓的娘笑著打斷了大家的玩笑,溫柔地看著兒子問道。
“就是村里來了一個大官,一位首長同志啊,他說知道俺哥參加的隊伍呢,還答應俺要是見到俺哥就幫俺帶話嘞……”
張鐵栓興奮得小臉通紅,一邊講述,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仿佛要把自己看到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展示給大家看。
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手拿槍支的戰(zhàn)士,描述他們的隊列,聽得屋里的婦女們都入了神,眼神中滿是好奇,紛紛透過窗子的縫隙往外偷看,想要一睹這些戰(zhàn)士的風采。
村子的保長,心里還是有些顧慮。他擔心戰(zhàn)士們的到來會打破村里原有的平靜,尤其是考慮到寡婦們的處境,即便村里寡婦家有空房閑置,也刻意沒把戰(zhàn)士安排到寡婦家中居住。
而此時的陳朝陽,并沒有閑著。
他心里十分清楚,對于我軍來說,華北地區(qū)的廣大鄉(xiāng)村就像一片陌生的領域,這種情況和當年他隨軍出關時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