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在心里暗自嘆息。他清楚,在許多基層干部和群眾眼里,“地主”二字就等同于十惡不赦。這老大爺說的話,恐怕半真半假。林義虎這分明就是在借水推舟!
而且現(xiàn)在人證俱在,可偏偏這所謂的人證卻是在胡言亂語。
可如今人證漏洞百出,若不及時糾正,不僅會寒了周慕白這樣的歸國人才的心,更會讓土改運動偏離正軌。
一想到這件事還牽涉到周慕白,雷虎就覺得有些頭疼。但眼下這種情況,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給鄉(xiāng)親們一個解釋了。
“老人家,”雷虎上前半步,伸手虛扶馬三爺,“林隊長的工作方式,我會原原本本向周書記匯報。”他的聲音放軟了些,望著臺下交頭接耳的鄉(xiāng)親們,
“不過你們也不必過于擔憂,周書記心里一直都掛念著咱們鄉(xiāng)親們,他一定會認真考慮你們的想法和意見的!
咱們得相信組織,周書記心里裝著的是整個縣的老百姓。他常說,土改不是要把人往死里整,是要讓窮苦人過上好日子,讓有能耐的人能為國家出力!”
…………
午后時分,馬蹄聲在柳樹溝村口響起。雷虎緊了緊領口,看著身后垂頭喪氣的林義虎——昔日意氣風發(fā)的隊長,此刻被褫奪職務的紅袖章還歪掛在腰間。
“行了,老林,別蔫了吧唧的,有鄉(xiāng)親們給你求情,周書記不會揮淚斬馬謖的!”
“唉,錯了就是錯了,我現(xiàn)在兩頭不是人,既對不起周書記,也對不起鄉(xiāng)親們………”
馬車轱轆碾過硬土地,劉有田走回家中,院里晾著的咸菜缸還泛著酸味,而他剛上任的農(nóng)會主任又落了馬。
李二被反綁著架上騾車時,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鄉(xiāng)親們又開始數(shù)落起了李二:“賭鬼!賣兒賣女的畜生!”此起彼伏,這話驚得車轅旁的老馬打了個響鼻,揚起的蹄子差點踢到圍觀的孩童。
雷虎抬手看表,表盤上的時間,距離他接到保護周慕白的命令,已經(jīng)過去了快24個小時。
“慕白同志,這匹馬性子溫。”警衛(wèi)員牽來一匹棗紅馬,鞍子上還墊著厚實的棉氈。周慕白扶著馬鞍的手有些發(fā)抖,海外求學數(shù)年,他見過最烈的馬也不過是海外儀仗隊的馬,自己哪里騎過。
雷虎輕夾馬腹,棕色馬默契地與周慕白的坐騎并駕齊驅(qū)。他瞥見年輕人攥著韁繩的指節(jié)發(fā)白,軍帽檐下的目光瞬間變得柔和:“慕白同志,來,大膽些?!闭f著伸手拍了拍那匹棗紅馬的脖頸,“這雪兒性子最溫,你瞧,它連鼻息都帶著暖意?!?/p>
話音未落,雷虎已握住周慕白僵硬的手腕,將韁繩重新繞了個利落的結(jié):“別死死攥著,掌心虛握,跟著馬的節(jié)奏起伏?!彼贿吺痉?,一邊講解,軍靴輕輕磕了下馬鐙,“感覺到了嗎?它抬腳時,你的身子要順勢前傾。。。。。。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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