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坐在副駕的王石磊,卻從后視鏡里看到,首長的眼神深處,不再是剛才的溫和與笑意,而是透出了一股在雪松坡三面圍攻面對強敵時的冰冷與警惕。
吉普車啟動,駛離省委大院。
直到開出很遠,陳朝陽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冷意,是對王石磊,也是對自己說:
“這漢東的水,比我想象的還要深那么一點。一頓晚飯沒吃,就有人急著給我上課了。”
王石磊心頭一凜,沉聲道:“首長,我明白了?!彼靼椎氖?,警衛(wèi)工作的重點,除了物理安全,更要警惕這無處不在、殺人不見血的政治暗流。
陳朝陽不再說話。
他意識到,從拒絕那場接待宴開始,他就無意中觸碰了某種地方上盤根錯節(jié)、關(guān)于站隊、關(guān)系和面子的隱秘規(guī)則。
宋亞文未必是最大的那個,但他無疑是一個清晰的信號發(fā)射塔,表明有一部分力量對他的到來,并非全然歡迎。
學(xué)院是明刀明槍的理論戰(zhàn)場,而這里,省委大院,工業(yè)廳,則是暗流涌動的政治沼澤。
這位剛從尸山血海中殺出的戰(zhàn)將,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冷峻的弧度。
他有的是耐心和智慧,打好這另一場戰(zhàn)爭。
吉普車的引擎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院墻之外。
省委組織部小樓前,剛才還洋溢著熱情歡迎氣氛的空地,仿佛瞬間冷卻下來。
宋亞文臉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平靜,他目光依舊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似乎還在品味著什么。
吳可民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盒,遞了一支給宋亞文,自己也點上一支。
兩人都沒有立刻說話,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微微嗆人的氣息和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
“怎么樣,老吳?”最終還是宋亞文先開了口,聲音不高,聽不出什么情緒,像是隨口一問,又像是在做一個重要的評估。
吳可民深吸了一口煙,緩緩?fù)鲁鰺熿F,瞇著眼看著那青煙散開。
“嘖,”他咂摸了一下嘴,搖了搖頭,語氣說不清是感慨還是別的,
“名不虛傳啊。到底是戰(zhàn)場上下來的人,嗅覺靈敏得很,反應(yīng)更快。
我那點‘如釋重負’的真心話,人家根本沒接茬,全沖著你這句‘召見’去了?!?/p>
宋亞文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看不出是笑還是別的什么的弧度,也吸了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