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3章 撫恤風(fēng)波（第1頁）

暮色如墨，將南口鎮(zhèn)的喧鬧隔絕在外。昌平縣沙河鎮(zhèn)李家村的李氏祠堂，飛檐在寒風(fēng)中搖晃著銅鈴，發(fā)出細碎而陰森的聲響。

祠堂大門上斑駁的朱漆剝落，露出猙獰的木紋，似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著吞噬大堂中的這對孤兒寡母。

香火在祠堂內(nèi)裊裊升起，煙霧彌漫，卻無法驅(qū)散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壓抑。

族老李太公端坐在太師椅上，渾濁的眼珠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捻著胡須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村長李茂才身旁的算盤珠子被撥弄得嘩啦作響，每一聲都像是在計算著王貴芹母子的命運。

李有福斜倚在長凳上，眼神貪婪掃過王貴芹懷中緊緊抱著的布包——那里藏著烈士撫恤金的憑證，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令人瘋狂的金光。

祠堂青磚地上凝結(jié)著經(jīng)年的寒氣，王貴芹被兩個本家婦人死死架住。

她的膝蓋重重磕在磚面上，刺骨的疼痛從膝蓋蔓延全身。

七歲的狗蛋渾身發(fā)抖，小手緊緊揪住母親的衣角；

五歲的丫丫早已哭啞了嗓子，小臉淚痕交錯，眼神中滿是恐懼。

“貴芹啊，”李太公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有文為國捐軀，那是咱李家的榮光?！?/p>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可你孤兒寡母的，守著這偌大的家業(yè)，實在艱難。

按祖宗規(guī)矩，有福是有文最近的兄弟，由他‘兼祧’，繼承家業(yè)、撫養(yǎng)你們母子，延續(xù)香火，這是族里為你們著想。”

村長李茂才立刻幫腔，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太公金玉良言！族規(guī)大過天！

撫恤金你一個婦道人家捏在手里，能守得住幾時？

交給有福保管，房子田地也由他代為打理，族里上下盯著，還能虧待了你們孤兒寡母不成？

趕緊把房契地契、撫恤憑證交出來，按了手印，大家臉上都好看，也省得撕破臉皮，那就不好看了！”

李有福假惺惺地用手背抹了抹干澀的眼角，嘴角卻壓不住那絲得意的抽動：

“弟妹啊，聽哥一句勸，別犯傻了！

跟著哥，有我一口干的，絕不讓你娘仨喝稀的，狗蛋、丫丫，”

他轉(zhuǎn)向兩個驚恐的孩子，擠出幾分假笑，“往后啊，就是我李有福的親骨肉?！?/p>

看著幾人如此無恥的嘴臉，王貴芹突然爆發(fā)，幾乎要掙脫鉗制她的雙手，眼中燃燒著仇恨的怒火：“為我們好？你們這是吃人不吐骨頭！喝烈士的血！

有文尸骨未寒，你們就惦記著他用命換來的這點活命錢！

李有福，你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全村誰不知道？把家業(yè)交給你，俺娃還有活路嗎？

有文當(dāng)兵時，你們對我們娘仨不聞不問；

現(xiàn)在撫恤金要發(fā)了，祖宗規(guī)矩就冒出來了？這規(guī)矩，就是吃人的規(guī)矩！”

“放肆！”李太公暴跳如雷，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反了天了，竟敢辱罵族老，藐視祖宗！

茂才，還愣著干什么？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潑婦給我關(guān)到祠堂后廂房去！

讓她對著祖宗牌位好好反省，什么時候想通了，什么時候再放出來，這兩個小崽子也一并帶走，省得在這里哭嚎擾了祖宗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