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看向羅重文,眼神變得務實:
“回來養(yǎng)傷那陣子,我就總琢磨。咱們打仗,講戰(zhàn)略、講戰(zhàn)術、講配合,把有限的兵力和裝備用到極致,才能以弱勝強。
那搞建設呢?搞工業(yè)呢?是不是也能把打仗的那股子‘算計’勁兒,那種‘體系化’的思維,用到開工廠、種地、培養(yǎng)人上來?
把軍工里‘標準化’、‘模塊化’、‘精準化’這些好法子,掰開了,揉碎了,化用到民生百業(yè)里頭?”
陳朝陽的語調不高,卻字字清晰:“首長,我那些所謂的‘超前’,根子就在這里。
不是我會變戲法,是試著把您和無數(shù)先烈在戰(zhàn)場上用血換來的制勝之道,換了個地方,繼續(xù)打仗——這場仗,對手是貧窮,是落后,是時間!
拖拉機的‘三化’是‘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在生產線上的打法;
技校的積分等級,是‘練兵場’的規(guī)矩挪到了車間里;
那個航空基地的念想…是想著未來戰(zhàn)場可能需要制空權,咱得先悄悄把‘機場’的地基夯結實了!”
羅重文靜靜地聽著,當陳朝陽說到“把打仗的算計勁兒化用到民生百業(yè)”時,他眼中精光爆閃!
突然,他仰天爆發(fā)出一陣洪亮的大笑,笑聲在寂靜的溫泉間回蕩,驚起了幾只夜棲的飛鳥。
“哈哈哈!好!好一個‘換個地方打仗’!好一個‘軍工思維化民生’!
陳朝陽,你小子…是塊當帥才的料!”笑聲戛然而止,羅重文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嚴肅,目光如鷹隼般鎖住陳朝陽,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但是!你知道我今天這一路看下來,最看重你昌平哪一點嗎?”
他根本不等回答,手臂猛地抬起,用力指向縣城方向——那是技工學校所在:
“不是你的拖拉機跑得多快!不是你的暖棚能種出多少反季節(jié)菜!甚至不是你偷偷摸摸想搞的飛機跑道!”
他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頓,仿佛要點破夜空:
“老子最看重的,是你那間破倉庫改的技工學校!
是你搞的那個‘理論×實踐=積分’,按積分定等級、定工錢、定能干啥活的死規(guī)矩!
是你用這法子,像熬鷹訓馬一樣,硬生生從泥腿子和毛頭小子里面,給我‘熬’出來、‘訓’出來的那批技術苗子!”
羅重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歷史迷霧的洞見和急迫:
“陳朝陽!你給我聽好了!建設新社會,需要鋼鐵機器,更需要能造機器、開機器、修機器的人!
未來的戰(zhàn)爭——如果帝國主義膽敢把戰(zhàn)火燒過來——打得更不是光靠人多槍多!
打的是機器,是技術,是藏在機器后面,能讓機器聽話、能造出新機器、能頂著炮火把打壞的機器救活的人!”
他一步跨到陳朝陽面前,逼視著他的眼睛,每個字都像淬火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