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2章 大會戰(zhàn)（第1頁）

陳朝陽看著眼前這個泣不成聲約莫40多歲，頭發(fā)已然半白的中年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他轉(zhuǎn)身，對指導員沉聲道：“明天一早，帶方同舟，還有他指定的兩個懂測量計算的人，到南口鎮(zhèn)公所報到。

給他們換身能出門的衣服?！闭f完，他不再看倉庫里的一切，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沉重的鐵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里面的嗚咽和織布機的轟鳴。

陳朝陽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但自由的空氣。

他知道，南口的水利之戰(zhàn)，剛剛撬動了一塊最頑固的基石。

冰層之下，凍土之中，那被壓抑了太久的技術火種，被他用一份文件和不容置疑的決心，強行點燃了。前路艱險，但這一步，必須走。

第二天清晨，薄霧還未散盡。方同舟和他指定的兩名技術員——測量好手孫茂才、精于計算的吳文清，在勞改所指導員和持槍戰(zhàn)士的“陪同”下，走出了紡織廠勞改所那扇沉重的大門。

久違的陽光刺得他們瞇起了眼，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泥土和草木清冽氣息的空氣，腳步都有些虛浮。

他們換下了身上的囚服，換成了是被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舊工裝，胸口沒有了編號。

一路沉默，只有腳步踩在土路上的沙沙聲。

抵達北坡工地時，那震耳欲聾的號子聲、鐵牛的轟鳴、人潮的喧囂，讓這三個剛從死寂牢籠里出來的人，瞬間僵立當場，臉上寫滿了震撼。

北坡的景象徹底變了天，十二臺“鐵?！钡暮鹇暡辉偈情_荒的悲鳴，而變成了另一種更低沉、更有力的咆哮。

巨大的犁鏵被卸下，取而代之的是鄭春秋帶著機修班用厚鋼板、廢舊車軸和鐵鏈連夜趕工出來的怪物——簡陋卻兇悍的“V”型深溝鏟斗和開溝犁。效率，遠超千百把鐵鍬！

趙大剛抹了把汗，油污的臉上第一次綻開笑容，圍著轟鳴的“鐵牛”打轉(zhuǎn)，用扳手叮叮當當?shù)厍么蛑庸棠切┩猎斓摹伴_膛破肚”利器。

工地邊緣，支起了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鍋，金黃的窩頭、菜湯的香氣在帶著咸腥的風中彌散。

一面面褪色的紅旗在料峭春風中獵獵作響，插在剛挖出的土堆上，格外鮮艷。

“嘿喲——嘿！加把勁呀——嘿！”

“鹽堿殼呀——嘿！硬似鐵呀——嘿！”

“挖通渠呀——嘿！引水來呀——嘿！”

“種上麥呀——嘿！吃飽飯呀——嘿！”

粗獷嘹亮的號子聲，此起彼伏，壓過了機器的轟鳴，在南口大地上回蕩，帶著一種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

陳朝陽早已等在一處臨時堆起的土臺旁，攤開了那張粗陋的地形圖。

鄭春秋、趙大剛，還有被特意叫來的周老蔫、王滿倉等幾個老河工也在一旁。

看到方同舟三人被帶過來，現(xiàn)場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王滿倉等人警惕地打量著這幾個“先生”。年輕的農(nóng)會干部們投來的目光更是復雜，混雜著審視、懷疑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方先生”陳朝陽打破了沉默，語氣平靜，指向地圖和眼前廣闊的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