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吉普車碾過煤渣路,停在幾排由日軍舊倉庫改造成的灰磚房前。
斑駁墻面上,赫然寫著“昌平縣工農技術學?!?。
今天羅重文要參觀考察的是昌平的教育工作,其中一項便是技工教育!
這里沒有氣派的校門,只有一塊白底紅字的木牌,還未進門,就聽見里面?zhèn)鞒龅牟皇抢世首x書聲,而是金屬的鏗鏘、砂輪的嘶鳴,以及老師們洪亮的講解聲。
羅重文饒有興趣地大步走入。
百平米空間被油污與鐵腥浸透。
四臺老式車床、兩排鉗工臺、一座焦黑的化鐵爐分割戰(zhàn)場。
二十余名學員,裹著補丁工裝的半大娃娃、指節(jié)粗糲的老師傅,分布在各個“陣地”。
東側角落,鄭春秋團隊的工程師王振邦,正用粉筆在掛滿劃痕的黑板上疾書齒輪參數(shù)。
他腳邊,一臺拆解的美制道奇卡車變速箱內臟裸露。
“看這斜齒!”他突然抄起一根斷齒軸,“為什么設計15度傾角?為了嚙合平穩(wěn)!公差超……”
粉筆狠狠戳向黑板上“±0。05mm”的紅圈,“它就叫喚!明天全得返工!”
西側鉗工臺,十六歲的周柱正咬牙銼削一塊鑄鐵墊板。
汗珠砸在燒紅的金屬上“滋”地騰起白煙。
老師傅趙鐵錘,原保定兵工廠高級鉗工,叼著旱煙,突然用銅錘敲了下周柱手腕:“抖什么?力吃在肘!這墊板要裝在75山炮底座上,不平整?震塌你天靈蓋!”
最吸引羅重文目光的,是教室正前方墻上貼著的一張碩大的圖表。
頂端是醒目的標題:“昌平技術工人技能等級評定與晉升路徑(試行)”。圖表核心位置,是一個用紅筆框出的公式:
理論學時×實踐工時=技能等級積分
下方清晰地列出:
積分0-100:學徒工,日補小米半斤(掌握基本安全規(guī)范、工具識別、簡單操作拖拉機螺栓復檢)
積分101-300:初級工月薪120斤小米+藍工裝(可獨立完成指定工序,如車外圓、鉆孔、山炮輪轂車削)
積分301-600:中級工,月薪180斤+呢料工裝(掌握復雜零件加工、簡單設備調試和煤氣機缸體鑄造)
積分601+:高級工技師,月薪240斤+帶徒津貼(具備工藝改進、故障診斷、帶徒能力,可做炮閂精密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