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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樣又不一樣（第2頁）

周慕白看著父母那欣慰的笑容，心中一陣溫暖，他關(guān)切地問道：“爹娘，您二老這些年身體還好嗎？”

周父連忙笑著回答道：“好著呢，你不用擔(dān)心?！边@突如其來的問候，讓周父感到格外的心暖，周母也在一旁連連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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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慕白的下一句話卻讓周父的笑容瞬間凝固。只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性地開口問道：“爹，您聽說要土改了嗎？”

要知道，整個(gè)村子里有一大半的土地都是他們家的，這可是周家多年來的根基！周慕白心里很清楚，土改對(duì)于他們家來說意味著什么。

周父原本還樂呵呵的嘴角，在聽到“土改”兩個(gè)字后，立刻緊緊閉上，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周慕白見狀，索性一咬牙，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爹，我這回家的一路上，看到了好多土改工作隊(duì)?，F(xiàn)在土改的勢頭正盛，我覺得咱們還是把土地都分了吧?！?/p>

說完，周慕白放下筷子，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父親，等待著他的回應(yīng)。

周父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咱家好不容易有今天，那些土地是咱們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哪能說分就分?！敝苣敢苍谝慌愿胶停笆前?，兒啊，你在外面不知道，這土地就是咱們的命根子?！?/p>

周慕白猛地站起身，西裝下擺掃過木椅發(fā)出刺啦聲響：可不分地，劃成分時(shí)，是要被劃成地主的！他的聲音撞在墻上，驚的家中土狗直接夾起了尾巴。

此時(shí)周父脖頸的青筋暴起如盤虬的老樹根，渾濁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地主？你爹我本來就是地主！

他抓起桌上的粗瓷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濺到火塘里，騰起一串火星。這聲響驚得慕秋慕夏同時(shí)捂住了耳朵。

“李媽，快！趕緊把慕夏和慕秋帶回屋子里去！”周母一臉焦急對(duì)著家中的婆子吩咐道。她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慌張，仿佛生怕這兩個(gè)孩子會(huì)受到什么傷害似的。

與此同時(shí)，屋外的周家長工們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爭吵聲吸引。他們紛紛好奇地朝屋里張望，但卻沒有人敢輕易走進(jìn)屋子去勸阻。

可老百姓斗的就是地主！周慕白踏過滿地瓷片，皮鞋碾過碎片發(fā)出細(xì)碎的咔嚓聲，直接跪在了地上：你還真想等著開斗爭會(huì)??！

聽到這話，周父就要抄起棗木拐杖，卻在半空停住——兒子的模樣，竟與記憶中那個(gè)騎在他肩頭的幼童漸漸重疊。拐杖終不忍落下，重重杵在地上。

周慶坤突然癱坐在太師椅上，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扶手。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這群沒良心的。。。。。。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滑落，滴在長衫上。

民國28年那場蝗災(zāi)，咱家糧倉的木門檻都被災(zāi)民踩爛了。。。。。。開倉放糧救活二百四十三口人??！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抽走了底氣。

他想起前些日子偷偷混在人群里，看見王地主被剃陰陽頭的模樣，那人的哀嚎聲至今還在耳邊回蕩。他想起，一個(gè)戴著高帽子的地主被推搡著游行。

爹，一畝地咱家收五成租子。周慕白跪在父親面前，西裝褲膝蓋處很快洇上青磚的潮氣。他指著窗外：您看張阿婆的茅草屋又塌了半間，李家兄弟為了交租子，把小女兒賣給了牙婆。。。。。。火塘里的火苗突然躥高，照亮他通紅的眼眶，爹，要變天了。。。。。。您就給慕秋慕夏留條活路吧！

混賬話，那是李二好賭才……”話未說完周慶坤突然捂住胸口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磚地上，像散落的紅梅。

周母撲過去扶住丈夫，她顫抖的手在丈夫后背慌亂拍打，發(fā)髻上的銀簪子歪歪斜斜快要掉落。

老爺！咱不分地，不分。。。。。。慕白快別說了，別說了……周母的哭喊被一陣劇烈的喘息打斷。

周慶坤突然死死攥住妻子的手，渾濁的眼睛望向墻上懸著的祖宗牌位：我…周慶坤對(duì)不起列祖列宗啊——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兒子蒼白的臉上，指腹輕輕擦過兒子衣裳上的褶皺，爹知道你孝順。。。。。。地，明天就分。。。。。。

更夫梆子聲從村里傳來，火塘里的柴禾轟然倒塌，飛濺的火星照亮墻上褪色的《朱子家訓(xùn)》。周慕白望著父親佝僂的脊背，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gè)曾把他舉過頭頂?shù)哪腥?，不知何時(shí)竟變得如此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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