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尚未出口的話語,連同他年輕的生命,一同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攫住了他,又一名貼身警衛(wèi)給自己擋了槍……
一股強烈的自責感涌上心頭,是自己查得太急,鋒芒太露,才招致這場禍事,連累了這個年輕的戰(zhàn)士?
但下一秒,所有這些情感被他強行壓了下去,現(xiàn)在不是悲傷和自責的時候!
眼淚和怒火無法替死者復仇,冷靜和決斷才能揪出兇手,告慰英靈…
他輕輕合上小李未能瞑目的雙眼,動作輕柔鄭重。
再抬起頭時,臉上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檢查敵人尸體,搜集所有證據(jù)!”他的聲音冷冽如冰,“任何紙片、武器型號、子彈型號、衣物纖維、鞋印、身體特征、甚至他們吃的干糧是什么牌子,都不要放過!
特別是剛才那個近距離偷襲者的尸體,重點檢查!”
他的目光掃過現(xiàn)場,“把春來同志……小心抬上車。保護好現(xiàn)場……”
警衛(wèi)員小孫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啞聲應道:“是,首長!”他小心翼翼每一步都顯的沉重。
陳朝陽站起身,雨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滑落。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將線索串聯(lián):
此地人煙稀少,道路崎嶇,是理想的伏擊地點。對方絕非盲目等待。
他的北上行程是臨時決定,并未大范圍通報。
對方卻能如此迅速地調集人手,在此設伏。
目標很是明確,行動狠辣,直取性命,根本不是為了財物,就是沖著滅口而來。
知道他離開金陵廠且可能猜到他北上調查煤質問題的人,范圍極小。
除了自己的警衛(wèi)和司機,就只有金陵廠的領導層,以及……可能從廠領導那里得到消息、隱藏的人。
“斗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陳朝陽低聲自語,這句話不再是書本上的理論,而是用戰(zhàn)友溫熱的血刻印在他靈魂深處的殘酷箴言,“……也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飾?!?/p>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貪腐問題,更是一群且敢于動用最極端手段的亡命之徒。
“小川,”陳朝陽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冷靜得可怕,“用電臺,用最高密級線路,直接聯(lián)系華東軍區(qū)保衛(wèi)部,并向北平社會部同步通報情況。
通報內容:我于北上調研途中,在老牛坡遭遇專業(yè)武裝人員有預謀的伏擊刺殺,警衛(wèi)員李春來同志為掩護我英勇犧牲。
請求軍區(qū)立刻派遣絕對可靠、政治過硬的精干力量,接管現(xiàn)場、進行勘驗、并負責后續(xù)調查。
同時,請求社會部協(xié)調情報支持。”
他特意強調了“絕對可靠”和“政治過硬”。
王小川立刻明白,首長這是對地方公安系統(tǒng)甚至省內某些力量產生了最嚴重的懷疑,決定動用軍隊和北平情報系統(tǒng)的力量,直接捅破天!
“明白!”王小川紅著眼睛,立刻開始操作隨車電臺,手指因為憤怒和緊張而微微顫抖,但操作依舊精準。
陳朝陽站在風雨中,望著灰暗的天空和險峻的山谷。
雨水沖刷著地上的血跡,卻沖不散那濃重的死亡氣息和陰謀的味道。
他沒有時間和這些個蛀蟲彎彎繞,什么打草驚蛇,在雷霆手段下的一切魑魅魍魎都將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