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安置著轉(zhuǎn)業(yè)干部與兵團官兵的所在,此刻異常安靜。
只有他靴底碾過浮土的輕響,和遠處灶房隱約飄來的油鹽氣。
一陣風過,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飄到一扇半開的窗戶前。
陳朝陽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窗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里面陳設極其簡單,一張通鋪占了幾乎一半地方,上面鋪著洗得發(fā)白的灰色軍被。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漢子,穿著洗得褪色的舊軍裝,獨自坐在鋪沿上。
他手里拿著一張小小的、有些磨損的照片,正低頭看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照片邊緣。
他看得那樣專注,以至于陳朝陽在窗外站了片刻,他都沒有察覺。
夕陽的余暉斜斜地打在他半邊臉上,那神情里,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孤獨。
陳朝陽的腳步頓住了。
他認得這個漢子,叫王大有,是原三營的排長,性子火爆,打仗是把好手,去年轉(zhuǎn)業(yè)分到了縣供銷社當股長。
此刻的王大有,不再是那個在戰(zhàn)場上嗷嗷叫的猛虎,倒像個……像個守著空巢的老雁。
陳朝陽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他沒有驚動王鐵柱,默默地走開了。
但那雙凝視著照片、滿是孤寂的眼睛,卻在他心里扎了根。
接下來幾天,陳朝陽處理完手頭的緊急文件,特意抽時間,以檢查內(nèi)務的名義,又走了幾處集體宿舍。
他看到的景象,印證了那天在王大有窗口感受到的東西。
宿舍里普遍彌漫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沉悶。
有的房間,墻上只貼著幾張褪色的軍事訓練圖,再無半點個人氣息。
通鋪上的被子疊得是標準的豆腐塊,棱角分明,但整潔得近乎冰冷,缺乏生活的暖意。
一些年紀稍長的干部,晚飯后常常是獨自坐在小馬扎上,對著門口的空地發(fā)呆,煙袋鍋子一明一滅,煙霧繚繞中,眼神是空的。
年輕些的,精力無處發(fā)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除了聊打仗就是聊打仗,話題單調(diào)得令人窒息。
偶爾有人提一句“老家”,立刻會引來一陣沉默,眼神都黯淡下去。
“老張,這宿舍住得還習慣?”陳朝陽走進一間六人宿舍,狀似隨意地問一個正在擦槍的老兵。
被問的老張,叫張運河,是原工兵連的老班長,如今在縣武裝部。
看到是陳朝陽到來,立刻放下擦槍布,起身敬禮:“首長!”
“坐,”陳朝陽示意其放輕松不必緊張,隨后看著他等他回答!
“習慣!有啥不習慣的?比打仗那會兒睡戰(zhàn)壕強多了!一人一條鋪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他嗓門洪亮,帶著刻意裝出來的爽朗。
“家里……都好?”陳朝陽又問。
張運河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咧開嘴:“好!都好!托組織的福!”他回答得飛快,眼神卻下意識地避開了陳朝陽的注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猛灌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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