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意識里兒子的哭聲讓她倔強(qiáng)的不肯離去,終是緩緩睜開眼睛,粗糙開裂的手掌撫上兒子滿是淚痕的小臉,指腹輕輕擦去孩子滾落的淚珠。
“來。。。來福乖。。。”她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每說一個字都要劇烈咳嗽,震得單薄的身子不住顫抖,
“娘。。。娘沒事。。?!痹捯粑绰洌质且魂噭×业膯芸?,指縫間滲出點點血絲。小來福的瞳孔猛地收縮,驚喜與恐懼交織在泛紅的眼眶里,滾燙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滴落在母親的手背上。
“娘~~”他將小臉埋進(jìn)母親頸窩,委屈的說不出話,死死攥著母親的衣袖不肯松手,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只有一聲聲的“娘,娘~”在訴說心中的恐懼,他緊緊抱住母親,仿佛一松手母親就會再次昏迷。
婦人強(qiáng)撐著精神,用最后的力氣擠出一抹微笑,指尖輕輕梳理著兒子新剪的短發(fā)。她的目光里滿是眷戀與不舍,就像從前在村子里,哄著小來福入睡時那樣溫柔:
“傻孩子。。。娘還要看著來福長大,看著你娶婆姨,生娃娃哩。。。”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小來福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拿起窩頭窩頭,遞到母親嘴邊:“娘,您吃!吃了就有力氣了!”婦人看著兒子滿是期待的小臉,眼眶不禁泛起淚花。
她輕輕搖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來福吃。。。娘不餓。。。”
“不!您不吃我也不吃!”小來福急得直跺腳,重新將窩頭塞進(jìn)母親手里,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您吃了才能好起來。。。來福只要娘好好的。。?!彼穆曇魩е⑼赜械木髲?qiáng),緊緊抱著母親,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一小時后,或許是肚子里有了積食,婦人原本虛弱的狀態(tài)也好了許多。
一旁的小來福,像似下了某種決心,狠心開口“娘親,俺要去找新來的大官,找兵大姐去告那個壞蛋孫二,讓兵大姐把他抓起來?!?/p>
這一個小時里,婦人也是弄清楚了,原來不是有人要收養(yǎng)自家兒子,而是他嘴里說的兵大姐,給他換上的,但在她眼里這樣的事情,似乎只是為了做給他們這些流民看的。
天下烏鴉一般黑,她不信真會有人收拾孫二這樣的無賴,曾經(jīng)的逃荒路上她親眼看到,一個老漢帶著自家閨女逃荒,孫二這個王八蛋看上了人家閨女,想要與其結(jié)親。
老漢又怎么肯,結(jié)果這個畜牲當(dāng)夜直接把那閨女擄進(jìn)了小樹林,并玷污了人家閨女,等老漢舉著火把沖進(jìn)小樹林時,月光下癱著的女兒已經(jīng)衣不蔽體。
他找來保長處理,結(jié)果那保長直接讓那閨女嫁給這個畜牲,周圍人竟然也都這么說,說什么“女娃家失了清白,嫁過去才是正途”。
當(dāng)夜,那姑娘就用衣帶吊死在了歪脖子樹上………
“不許去!”婦人指節(jié)攥住兒子的胳膊,“娃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那孫二不是東西,可這世道。。。。。還有許多人更不是東西……”
小來福眼中滿是不甘,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娘,可他太壞了,就這么算了嗎?”
“來福,咱們沒權(quán)沒勢,斗不過他們。若是去告狀,說不定還會招來更大的禍端?!?/p>
“咱們?nèi)遣黄鸬摹?。。。。。十歲孩童倔強(qiáng)地抿著嘴唇,他腦海中方才的畫面不斷翻涌——錢大姐蹲在木盆邊,溫柔地給他搓洗臟污的頭發(fā);
盛粥的兵哥哥悄悄多舀半勺稠的給他;這些溫暖的片段,像冬日里的炭火,把他討公道的決心燒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