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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逃亡白曉玉（第1頁）

廢窯外的晨光斜斜切進(jìn)來，在地上投出長長的光斑。龍?zhí)炝颊驹诠鈮m里，月白長衫纖塵不染，手里的劍還未出鞘，可那無形的威壓已讓空氣都凝住了。

三郎扶著無腸慢慢站直，小腹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染紅了半邊舊棉襖。他看著龍?zhí)炝迹廾险粗G頂落下的灰，聲音帶著傷后的沙?。骸褒埓髠b，無腸……他罪不至死。”

無腸猛地抬頭看他，眼神里滿是錯愕——這個被自己捅了一刀的少年，竟要護(hù)著他？

龍?zhí)炝悸勓孕α?，眼角的?xì)紋彎成溫和的弧度：“三郎小兄弟，玉龍門做事向來分明。無腸殘害柳樹村十七口性命，證據(jù)確鑿，按江湖規(guī)矩，當(dāng)廢去武功，交由官府處置?！彼D(zhuǎn)向三郎，語氣更柔了些，“你若真沒罪，跟我回玉龍門，天下人說你是魔頭，我便讓他們收回這話；你若有難處，玉龍門數(shù)萬弟子，總能護(hù)你周全?！?/p>

這話像春日暖陽，照得人心里發(fā)暖。換作任何一個江湖人，怕是早就感激涕零地應(yīng)下了。

可三郎的臉色卻一點(diǎn)點(diǎn)白了，他扶著無腸的手開始發(fā)顫，不是因為怕，是因為一種深埋骨髓的熟悉。他慢慢抬起頭，那雙總是蒙著霧的眼睛死死盯著龍?zhí)炝?，喉結(jié)滾動了很久，才擠出一句顫抖的話：

“你忘了……當(dāng)年在亂葬崗見到我時，我還是個瞎子嗎？”

龍?zhí)炝寄樕系男σ饨┝艘凰?，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你用石子打跑野狗時，指尖沾著的是城西藥鋪才有的甘草灰；你教我辨草藥，說‘?dāng)嗄c草的根會發(fā)燙’，聲音壓得很低，可我記得那尾音的氣口……”三郎的聲音抖得更厲害，卻字字清晰，“你雖然改了聲音，可我聽得出你的呼吸節(jié)奏，三長兩短，像你當(dāng)年吹的笛子；你身上的花香，是玉龍門后山的‘忘憂’，混著松煙墨的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p>

窯里靜得能聽見灰塵落地的聲。無腸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龍?zhí)炝?，瞳孔驟縮，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鬼魅。

龍?zhí)炝寄樕系臏睾鸵稽c(diǎn)點(diǎn)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他甚至還微微頷首，像是在贊許三郎的記性：“原來你都記得?！?/p>

這平淡的一句承認(rèn)，比任何驚雷都讓人震駭。

“落影！”無腸突然爆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diào)，“你是落影！你一直都是落影！”

他猛地推開三郎，踉蹌著后退，撞到身后的土坯墻，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半y怪……難怪我怎么也擺脫不了你！難怪影閣的人總在我快找到你的時候出現(xiàn)！你根本就是用玉龍門的身份做掩護(hù)，把我們像狗一樣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崩潰的絕望，當(dāng)年殺母的刀傷在肩胛隱隱作痛，那道疤，是落影親手為他包扎的，用的就是混著忘憂花香的藥膏。

三郎站在原地沒動，小腹的傷口疼得他幾乎站不住，可心里的疼更甚。他想起亂葬崗那個總在夜里來的黑影，給他送傷藥，教他辨方向，說“等你眼睛好了，就去玉龍門，那里沒人敢欺負(fù)你”；想起那人臨走前塞給他的令牌，說“拿著這個，以后有人欺負(fù)你，就說是落影的人”。

原來從一開始，都是假的。

龍?zhí)炝肌唬溆啊従徧鹗?，指尖拂過劍柄上的云紋，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撫琴?！盁o腸，你總是這么急躁?！彼穆曇艋謴?fù)了原本的音色，清潤中帶著點(diǎn)冷，不再是龍?zhí)炝嫉臏睾停膊皇锹溆皞髀勚械年廁v，“我若想殺你，你早在雪夜就死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那你把三郎拖進(jìn)來做什么？！”無腸嘶吼著，指著三郎，“他只想躲起來，你為什么要給他令牌？為什么要讓影閣的人追殺他？！”

落影看向三郎，眼神復(fù)雜難辨，有惋惜，有冷漠，最終只是淡淡道：“他本可以成為玉龍門的繼承人，是他自己選了躲在柴房里啃干餅?！?/p>

三郎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拔疫x躲起來，是因為你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教我用拐杖藏刀，教我在被人偷襲時偏頭避要害，教我……永遠(yuǎn)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p>

落影笑了，這次的笑里終于帶了點(diǎn)真實(shí)的情緒，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看來我的課，你學(xué)得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