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鐵建那封家書,字字句句都是家常,卻偏在描述城關地形時多提了句“西側密林易守難攻”,在說糧草時又特意寫“敵軍押運隊常走岔路”——這些話在尋常人看來是閑筆,落在鐵如風這種翻爛了兵書的孩子眼里,不就是明晃晃的“快來”嗎?
“或許……他也是沒辦法?!绷智宄巼@了口氣,“鐵將軍被困城關,援軍遲遲不到,除了寄希望于這枚能召集江湖人的信物,他還能指望誰?”
“指望誰也不能指望個半大孩子?!卑讜杂裢厣线丝冢拮又刂爻樵隈R背上,“這老東西,怕是算準了如風的性子——越是不說,這孩子越要往火坑里跳。美其名曰‘鐵家子孫’,我看就是心硬,連親兒子都舍得推出去?!?/p>
車廂里的鐵如風動了動,像是被驚醒,卻沒睜眼,只是把劍抱得更緊了些。
同一時刻,城關的臨時帥帳里,鐵建正對著輿圖發(fā)呆。燭火在他鬢角的白發(fā)上跳動,映出臉上深淺交錯的傷痕——那是今早巡查城防時,被流矢擦過留下的。
副將剛送來鐵如風的家書,少年字跡工整,說姐姐的蘭草繡得越來越好,說家里的黑貓生了小病已痊愈,說自己臨的字帖被先生夸了,唯獨沒提半句擔憂。
“如風啊……”鐵建用指腹摩挲著信上的字,突然低低地念出聲,尾音發(fā)顫。
他怎么會不知道,那封被自己寫得云淡風輕的家信,會被心思細膩的兒子看出破綻?他怎么會不明白,鐵鳳劍的傳說,會讓那孩子抱著“或許能幫上忙”的念頭,不顧一切地闖過來?
可他別無選擇。
城防撐不了多久了,糧草只夠三日,援軍的消息石沉大海。他是將軍,不能在將士面前露半分怯,只能把所有的指望,壓在那枚傳家信物上,壓在那個他從小教著“鐵家兒郎不能退”的兒子身上。
“爹對不住你……”鐵建猛地別過頭,手背狠狠抹過眼角,卻沒止住那兩行滾燙的淚。它們砸在輿圖上,暈開一小片墨跡,正好蓋住“西側密林”四個字,像在替他無聲地懺悔。
他想起如風小時候,第一次學騎馬摔在地上,咬著牙不哭,卻在看見自己時,眼淚突然掉得像斷了線的珠子。那孩子總是這樣,怕得要死,卻偏要撐著,像株被風刮得彎了腰,根卻死死扎在土里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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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啊……”鐵建對著空無一人的帳外低語,聲音輕得像嘆息,“爹還能撐,你別來……”
風穿過帥帳的縫隙,卷著燭煙打了個旋。遠處傳來巡夜士兵的腳步聲,沉穩(wěn)而堅定,像這座被圍困的城關,明明搖搖欲墜,卻還在硬撐著。
而載著少年的馬車,正穿過夜色,朝著這片硬撐著的土地,一寸寸靠近。白曉玉的抱怨,鐵建的眼淚,隔著千里風霜,在同一時刻落下,又被各自的心事,悄悄藏了起來。
官道盡頭突然揚起黃塵,五百敵軍列成方陣壓過來,長矛如林,甲胄在陽光下閃著冷光。白曉玉瞇眼數了數,嘴里吹了聲口哨:“才五百人?小場面。當年姐在碼頭打架,對面三兩萬混混都沒怕過——”
話音未落,鐵如風突然翻身下車,“嗆啷”一聲拔出鐵鳳劍。黑沉沉的劍身出鞘時,竟帶起串細碎的嗡鳴,像有誰在遠處應和。
“你干啥?”白曉玉剛想拽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見兩側林子里動了。先是三兩個穿著短打的漢子從樹后走出,接著是扛著樸刀的江湖客,甚至還有個提著算盤的賬房先生模樣的人,捏著鐵尺從草叢里鉆出來——不過片刻,竟湊齊了百余人,個個眼神發(fā)亮地盯著鐵如風手里的劍。
“這……”白曉玉愣了愣,隨即了然。這一路早有零星人影跟著,她原以為是邪教余孽,沒想到竟是沖著這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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