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陳墨涉嫌泄密案開庭審理,檢方出示了看似確鑿的間接證據鏈——包括他深夜留在辦公室的監(jiān)控記錄、與競爭對手公司模糊不清的郵件往來時間點匹配,以及項目關鍵數(shù)據在他負責階段被異常訪問的服務器日志。陳墨的辯護律師張偉在上一節(jié)中竭力反駁,指出證據存在多處解釋空間和邏輯漏洞,并強調陳墨一貫的敬業(yè)與正直,但苦于缺乏直接的無罪證據。法庭氣氛凝重,陳墨的命運懸而未決。此刻,辯護方傳喚了兩位關鍵證人——與陳墨同在項目組、并且對他抱有深切好感的李夢瑤和王嫣然。)
莊嚴肅穆的市中級人民法院第三審判庭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費不小的力氣。懸掛在正前方的國徽閃爍著冷冽的金色光芒,俯視著下方所有心懷各異的人們。旁聽席上座無虛席,公司同事、媒體記者、以及一些關心此案的社會人士,無不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證人席那個小小的區(qū)域內。
審判長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銳利的中年男性,他扶了扶眼鏡,用平穩(wěn)而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的語調宣布:“辯護方,請傳喚你們的下一組證人。”
辯護律師張偉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胸前的律師徽章,這是他習慣性的、為自己打氣的動作。他知道,接下來的環(huán)節(jié)至關重要,甚至可能是扭轉局面的唯一機會。他看向坐在被告席上的陳墨,陳墨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然保持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鎮(zhèn)定,只是緊握在桌下、指節(jié)發(fā)白的雙手泄露了他內心的波濤洶涌。張偉對他微微頷首,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后朗聲道:“法官大人,我方請求傳喚證人李夢瑤、王嫣然出庭作證?!?/p>
“傳證人李夢瑤、王嫣然?!睂徟虚L的聲音在空曠的法庭里回蕩。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入口處。門被法警輕輕推開,兩位年輕的女性依次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李夢瑤,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職業(yè)套裙,試圖顯得干練,但那略微低垂的頭頸和緊緊攥著文件夾邊緣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與不安。跟在后面的是王嫣然,她選擇了一身深藍色的連衣裙,顏色沉穩(wěn),卻襯得她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更加沒有血色。她的步伐略顯遲疑,目光快速地在法庭內掃過,在與被告席上陳墨的目光短暫接觸的瞬間,像受驚的小鹿般迅速躲開,垂下眼瞼,盯著光滑如鏡的地面。
她們兩人都是“曙光”項目組的核心成員,與陳墨朝夕相處了近兩年時間。李夢瑤性格細膩敏感,對陳墨除了同事之誼,更暗藏著一份不易察覺的傾慕,這份感情讓她在得知陳墨涉案時如遭雷擊,內心充滿了不信與掙扎。王嫣然則相對活潑外向,是組里的氛圍調節(jié)劑,她視陳墨為亦師亦友的伙伴,欽佩他的專業(yè)能力和擔當精神,此刻更多的是感到一種混雜著困惑、同情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
書記員引導她們站上證人席,并宣讀了證人義務。兩人分別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宣誓:“我宣誓,我所提供的證言均為事實,絕無隱瞞或虛假陳述?!?/p>
宣誓詞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法庭內陷入了一種更深的寂靜,仿佛暴風雨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寧靜。張偉知道,他必須引導這兩位明顯狀態(tài)不佳的證人,說出對陳墨有利的證詞,打破檢方構建的那看似堅固的證據壁壘。他先從相對容易切入的李夢瑤開始。
“證人李夢瑤,”張偉走到證人席前,語氣盡可能溫和,試圖緩解她的壓力,“請問您與被告陳墨是什么關系?”
李夢瑤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陳墨,又迅速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我們……我們是同事關系。在‘曙光’項目組,陳工……陳墨是我們的項目副組長,也是我的直接上級之一?!?/p>
“在工作接觸中,您認為陳墨先生是一個怎樣的人?尤其是在職業(yè)操守和責任心方面?”張偉引導著話題。
這是一個開放性的、關于個人評價的問題,相對安全。李夢瑤似乎稍微放松了一點,她回憶著與陳墨共事的點點滴滴,那些加班到深夜時陳墨為她點的熱咖啡,那些遇到技術難題時陳墨耐心細致的講解,那些他為了項目進度殫精竭慮、甚至帶病工作的場景……一股熱流涌上心頭,她的語氣變得稍微堅定了一些:“陳工……他是我見過最負責任、最正直的人。他對工作極其認真,追求完美,常常為了確保一個細節(jié)的準確而反復核對。他非常重視團隊利益和公司保密規(guī)定,不止一次強調過數(shù)據安全的重要性,要求我們所有操作都必須遵循流程。我……我不相信他會做出泄露公司機密的事情?!?/p>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話語中的真誠和肯定,讓被告席上的陳墨微微動容,緊繃的下頜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瞬。旁聽席上也傳來一陣細微的騷動。
張偉捕捉到了這絲積極的情緒,趁熱打鐵:“謝謝您的評價。那么,關于檢方提到的,10月15日晚上,陳墨先生深夜獨自留在辦公室一事,您是否了解相關情況?據您所知,他當時可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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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鍵問題之一。李夢瑤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10月15日……她記得那個晚上。項目正處在最關鍵的系統(tǒng)聯(lián)調階段,壓力巨大。那天傍晚,她因為一份報告需要陳墨簽字,也回去得比較晚。她看到陳墨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門虛掩著。她本想進去,卻聽到里面?zhèn)鱽黻惸珘旱吐曇舸螂娫挼穆曇?,語氣似乎有些激動,提到了“數(shù)據驗證”、“風險太大”、“需要更謹慎”之類的詞語。當時她沒有在意,以為是工作溝通。但現(xiàn)在,在法庭這個特殊的環(huán)境下,這段模糊的記憶被賦予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她該怎么描述?說聽到他打電話?電話內容是什么?和誰通話?這些她都不知道。如果如實說出來,會不會被檢方曲解,成為對陳墨更不利的證據?比如,解釋成他在與競爭對手溝通?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我……我那天晚上確實回去過公司,”李夢瑤的聲音又開始猶豫起來,她不敢看陳墨,也不敢看張偉,視線飄忽不定,“我看到陳工……他辦公室燈還亮著。但……但我不知道他具體在做什么??赡堋赡苁窃诩影嗵幚眄椖可系木o急事務吧?那段時間我們都很忙,經常加班……”
她的言辭變得含糊,試圖用“可能”、“吧”這樣的不確定詞匯來規(guī)避風險。張偉微微蹙眉,他需要更確切的證詞來對抗檢方關于陳墨“深夜滯留具有異常性”的指控。
“李小姐,請您仔細回憶一下,”張偉加重了語氣,但依舊保持禮貌,“您當時是否觀察到任何細節(jié)?比如,陳墨先生的狀態(tài)如何?是否在進行某些特定的工作?任何細節(jié)都可能對理清真相有幫助。”
“細節(jié)……”李夢瑤喃喃道,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說出電話的事情?不,不行,太危險了。她仿佛已經看到檢方律師抓住這一點窮追猛打的場景。那種壓力她承受不了。最終,自我保護的本能壓倒了她想要幫助陳墨的意愿?!拔摇矣洸惶辶?。就是看到他還在工作,狀態(tài)……狀態(tài)看起來有點疲憊吧。其他的,我真的沒注意?!彼龓缀跏莻}促地結束了回答,手心因為緊張已經沁出了冷汗。她在心里默默地對陳墨道歉:‘對不起,陳工,我害怕……我怕說錯話害了你,也怕把自己卷進更深的麻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