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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河奶m空谷，智者知止——坦蕩行事與必要之避（第2頁）

“嫣然，謝謝你?！彼穆曇舻统炼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說得對，與小人糾纏，確實徒耗心神，于醫(yī)道無益，反而可能置自身于險境，甚至牽連患者。我答應你，以后會更加注意，盡量避開與他的直接沖突，工作中也會更加謹慎，凡事留痕，以備不測?！?/p>

看到陳墨點頭，王嫣然明顯松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許：“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我真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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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陳墨的話并沒有說完。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院子里那幾株在秋風中依舊挺立的青松，繼續(xù)說道：

“我答應避其鋒芒，是為了更好地前行，而非退縮畏懼。我內(nèi)心始終認為，醫(yī)者立于世，憑的是醫(yī)術(shù)與仁心，而非機巧與算計。我輩所求，無非是‘盡其在我，問心無愧’八個字。孫小軍如何想、如何做，是他的業(yè)障，我無法改變，亦不愿讓其擾亂我的心境。”

他的語氣平和而堅定，帶著一種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澄澈：“《道德經(jīng)》有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你勸我‘知止’，是看到了其中的‘不殆’，是為了避免無謂的羞辱與危險，我深以為然。而我所秉持的‘坦蕩’，則是為了內(nèi)心的‘長久安寧’。這兩者，或許并不矛盾?！?/p>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清亮地看著王嫣然：“我會小心防范，但不會因他的存在而改變我行醫(yī)做人的基本原則。該精進的醫(yī)術(shù)，我一絲不會懈??；該救治的病人，我必定全力以赴；該堅守的道義，我寸步不會退讓。只是，在方式上，我會如你所說，更加圓融，更加懂得保護自己。不與之爭，并非認同其道，而是不屑與之爭，亦不讓其阻礙我前行之路?！?/p>

這番話，既接受了王嫣然充滿善意的、現(xiàn)實的提醒，也表明了自己內(nèi)心不可動搖的根基與信念。他愿意在策略上做出調(diào)整，懂得“避害”，但絕不會在原則上有絲毫妥協(xié)，堅守“利他”的本心。

王嫣然聽著，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欣慰，有欽佩，也有一絲難以完全放下的隱憂。她知道，這已經(jīng)是陳墨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讓步”。他的世界，終究是以醫(yī)道和仁心為軸心運轉(zhuǎn)的，讓他完全變得圓滑世故、只知明哲保身，那也就不是陳墨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蓖蹑倘蛔罱K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最好?？傊?，萬事小心。我和夢瑤，都會站在你這邊?！?/p>

“多謝?！标惸⑽⒁恍?，那笑容如同穿過云層的月光，清朗而溫暖，“有你們這樣的同道，是我的幸運?！?/p>

送走王嫣然，診室內(nèi)重歸寧靜。陳墨獨自立于窗前，內(nèi)心并非波瀾不驚。王嫣然的話，像一面鏡子，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所處環(huán)境的復雜與潛在的危險。他也意識到，純粹的“坦蕩”在極端惡意面前，有時確實顯得單薄，需要“智慧”的鎧甲來護衛(wèi)。

他回想起祖父筆記中的一句話：“君子之心，昭然如日月；君子之行，惕然若履冰?！奔纫獌?nèi)心光明如日月，坦蕩無私，也要行為謹慎如履薄冰，時刻保持警覺。這并非虛偽，而是對復雜世事的洞察與對自身責任的珍視。

從此，陳墨在省人民醫(yī)院的行事，悄然多了一份外圓內(nèi)方的智慧。他依然專注于診務，對待病人依舊耐心細致，與大多數(shù)同事交流依舊溫和坦誠。但在面對孫小軍時，他嚴格遵循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觸”原則。科室討論，若孫小軍在場激昂陳詞，他便沉默聆聽，不予置評；工作交接，他必須通過書面或第三方確認，留下清晰記錄；甚至在食堂、走廊相遇，他也只是微微頷首，便淡然走過，不給對方任何發(fā)難或攀談的機會。

這種保持距離的淡然，比激烈的對抗更讓孫小軍感到憋悶與無力。他仿佛一拳拳都打在了空處，陳墨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總能在他蓄力攻擊時，以一種近乎“無視”的姿態(tài)，輕巧地避開，反而襯得他的所有算計與嫉恨，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陳墨則在這種“知止”與“坦蕩”的平衡中，找到了內(nèi)心的安定。他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對道家文化的深入學習與對疑難雜癥的鉆研中。他發(fā)現(xiàn)，道家“和光同塵”、“知白守黑”的智慧，與王嫣然的勸誡異曲同工，都是在教導人如何在紛擾的塵世中，既保全自身，又不失本真。人生的意義，或許就在于這種不斷的調(diào)適與升華——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在認清世道陰暗面的同時，絕不放棄對光明的追求與持守；在懂得規(guī)避無謂傷害的同時，內(nèi)心那片用于救治病患、傳承醫(yī)道的圣地，始終純凈而堅韌，不容絲毫玷污。他如同空谷幽蘭，不因無人而不芳，亦不因風霜而折腰，只是靜靜地扎根，努力地生長，吐露著屬于自己的、清凈而持久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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