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這同時,微晶子抬起了頭,目光似乎是無意地,越過了門口,落到了廠房深處,落在了正在訓斥陳墨的王隊長身上。他的目光很平靜,沒有懇求,沒有暗示,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只是在看一件尋常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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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與王隊長(或許是王隊長恰好轉(zhuǎn)過去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間極其短暫的交匯時,王隊長臉上那洶涌的怒氣,竟然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王隊長皺了皺眉,似乎也覺得廠房里悶熱得讓人煩躁,他下意識地松了松領(lǐng)口的扣子,然后,他的視線重新回到陳墨身上,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卻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些。
他看了看陳墨面前依舊堆積的衣物,又看了看陳墨那蒼白流汗、咬著牙拼命用力的臉,最終,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語氣依舊生硬,但音量卻降了下來:
“行了行了!別杵在這兒礙眼!今天算你走運!趕緊弄,弄不完加班也得給我弄完!再讓我看見你偷懶,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完,他居然沒再繼續(xù)盯著陳墨,而是背著手,嘴里低聲罵罵咧咧地,轉(zhuǎn)身走向了廠房另一頭,去巡視別的區(qū)域了。
壓在陳墨身上的那座無形大山,驟然消失。他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手里還緊緊攥著那件油膩的工裝和板刷。
這就……結(jié)束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微晶子已經(jīng)收回了目光,繼續(xù)著他那緩慢而富有節(jié)奏的掃地動作,“沙……沙……”,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他仔細地將門口那片區(qū)域掃干凈,連那片他親手引導形成的小水洼邊緣都整理了一下,然后,便拄著掃帚,不緊不慢地,朝著下一個需要打掃的區(qū)域走去,佝僂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廠房的拐角。
整個過程,他沒有看陳墨一眼,沒有說一句話。
但陳墨的心臟,卻在這一刻,劇烈地跳動起來。
是巧合嗎?
那恰到好處出現(xiàn)的穿堂風?那看似無意,卻精準落在王隊長身上的平靜目光?
陳墨不傻。他清楚地知道,剛才那看似輕描淡寫、不著痕跡的“路過”和“掃地”,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巧合。是這個神秘的老人,用他那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替他化解了一場即將降臨的、更嚴厲的懲罰。
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陳墨一直勉強維持的心理防線。
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微晶子那神乎其技的“解圍”方式的震驚,更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洶涌而來的委屈和脆弱。
在1874的刁難面前,他可以忍;在繁重勞動的折磨下,他可以扛;在深夜對家人的思念中,他可以熬。但此刻,在這突如其來的、無聲的“幫助”面前,他那些用堅硬外殼包裹起來的脆弱,仿佛被輕輕一觸,就碎裂開來。
他猛地低下頭,用力眨著眼睛,將那股酸澀的熱意逼退。他不能在這里哭,絕對不能。
他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他重新拿起工裝,開始更加賣力地、同時也是更加專注地刷洗起來。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再是因為恐懼和憤怒而盲目用力,而是多了一絲……難以言明的堅定。
他的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剛才的一幕。
微晶子那平靜無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