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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1：道在屎溺間（第2頁）

“……同時，”微晶子的話音將陳墨從震撼中拉回，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陳墨臉上，變得更加深沉，“道，亦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p>

在屎溺？！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狠狠炸響在陳墨的腦海！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微晶子，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腳下這片粗陋、甚至有些污穢的角落。道……怎么可能在這種地方？！

微晶子似乎看穿了他內(nèi)心的震驚與懷疑。他沒有解釋，而是緩緩彎下腰，不是去掃地，而是用那布滿老繭、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指，輕輕拈起墻角一片半腐爛的梧桐葉。樹葉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本的形狀和顏色，與泥土、濕滑的青苔混在一起，散發(fā)著腐敗的氣息。

“你看此葉，”微晶子將樹葉托在掌心，神情專注而平和，仿佛在欣賞一件藝術品，“由春之嫩綠，至夏之繁茂，再至秋之枯黃，終落于此，歸于塵土。此‘生長收藏’之過程，可是‘道’？”

他又用掃帚尖，極其輕微地撥開落葉，露出下面潮濕的、顏色深暗的泥土，以及幾只受到驚擾、慌忙逃竄的、微小得幾乎看不見的潮蟲。

“此土滋養(yǎng)萬物，亦容納腐朽；此蟲生于斯，死于斯。此‘承載、轉化、生滅’之循環(huán)，可是‘道’？”

他的目光掃過旁邊鍋爐房墻壁上滲出的、混合著煤灰的水漬，掃過磚縫間那些枯黃的、卻曾頑強生存過的野草，最終，重新落回陳墨那充滿困惑與震撼的臉上。

“道，并非高懸云端、玄之又玄的抽象概念?！蔽⒕ё拥穆曇糇兊媚囟錆M力量，“它貫穿萬物，體現(xiàn)在一切自然運化、生死輪回的細微之處。它不拘于形，不泥于名。陰陽五行，不過是古人試圖描述其運行規(guī)律的‘工具’和‘語言’，如同指月之指，并非月亮本身?！?/p>

“你若只執(zhí)著于‘陰陽五行’這些名詞、這些框架，試圖用它們?nèi)ヌ子?、解釋一切，便是舍本逐末，被這些‘指頭’遮住了眼睛，反而看不到真正的‘月亮’——那無所不在、生生不息的‘道’之本身?！?/p>

微晶子輕輕一吹，掌中那片腐葉飄落回原地，與泥土融為一體。

“掃地，便是掃地。掃去塵埃，還原清凈。在此過程中，體會動作的自然流暢，感受身心的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觀察環(huán)境的細微變化，順應自然的規(guī)律（如落葉需掃，但不必追著風掃）。這其中的‘自然’、‘無為’、‘順應’，便是‘道’在其中之體現(xiàn)。何必非要強加以‘陰陽五行’之名相？”

陳墨如醍醐灌頂，呆立當場！

他之前的學習，確實陷入了“執(zhí)著名相”的誤區(qū)！他將“陰陽五行”當作了一套可以解釋萬物的固定公式，試圖用它去解碼微晶子的行為，去解讀掃地這件事，反而忽略了行為本身所蘊含的最質(zhì)樸、最直接的“道”的體現(xiàn)——那就是自然、無為、順應規(guī)律！

微晶子掃地時的從容不迫，是一種“自然”；他避開氣場不佳的角落，是一種“順應”（順應環(huán)境能量場的規(guī)律，不強行干預）；他教導陳墨幫助老蔫，是“道”在仁心慈念中的流露；甚至這落葉腐敗、化為泥土滋養(yǎng)新生的過程，本身就是“道”在生命輪回中的展現(xiàn)！

道，不在高高在上的經(jīng)典里，不在玄奧難懂的名詞中，而就在這掃帚起落間，在這呼吸吐納中，在這片粗陋的墻角下，在這生生不息、無時無刻不在運行的自然萬物之內(nèi)！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如同清澈的山泉，洗滌著陳墨的認知。他感覺自己之前所學的一切碎片化的知識，仿佛被一條無形的、名為“道”的主線串聯(lián)了起來，變得鮮活而通透。

他看著眼前這片骯臟的、被自己一度輕視的角落，目光已然不同。那腐爛的樹葉，那潮濕的泥土，那逃竄的小蟲，那磚縫的枯草……此刻在他眼中，不再僅僅是污穢與衰敗，而是充滿了“道”的生機與奧秘。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微晶子，眼中充滿了虔誠的感激與求索的光芒：

“我……我好像有點明白了。謝謝您，0087！”

微晶子看著陳墨眼中那逐漸撥開迷霧的清澈，臉上依舊古井無波，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他重新拿起掃帚，不再言語，繼續(xù)他那緩慢而永恒的清掃。

陳墨也拿起掃帚，跟了上去。他的動作，似乎卸下了一層無形的枷鎖，變得更加自然、流暢。他不再去刻意思考什么“陰陽五行”，只是專注于掃地本身，感受著掃帚與地面的接觸，感受著身體的協(xié)調(diào)運動，感受著呼吸的綿長，感受著這片天地間、哪怕是最微小處所蘊含的、那無聲運行著的——“道”。

這一次，他感覺自己觸摸到的，不再是知識的皮毛，而是那真正滋養(yǎng)萬物的、活生生的源泉。他的道家啟蒙，在這最意想不到的、粗陋的墻角下，真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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