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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上的風波,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雖已沉底,但其引發(fā)的漣漪卻仍在省人民醫(yī)院中醫(yī)科內悄然擴散。孫小軍那日酒后失態(tài)的猙獰面目與瘋狂指控,以及陳墨近乎隱忍的冷靜與寬容,形成了太過鮮明的對比,使得科室內部的人心天平,不自覺地向陳墨一方傾斜。然而,這種輿論上的優(yōu)勢,并未讓陳墨感到絲毫輕松,反而讓他更添幾分謹慎。他深知,一條被當眾剝下偽裝的毒蛇,其反撲只會更加瘋狂和不顧一切。
數(shù)日之后,陽光明媚,午后時分,診所里的病人漸漸少了起來,診務也稍微停歇了一下。陳墨正站在藥房的一角,全神貫注地核對一批新到的藥材。他的身影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灑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形成了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面。
就在這時,王嫣然像幽靈一樣悄然無聲地走近了陳墨。她手中拿著兩份需要會簽的病歷,腳步輕盈,似乎不想打擾到陳墨的工作。然而,盡管她的動作很輕,陳墨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他抬起頭,與王嫣然的目光交匯,瞬間被她眉宇間那層化不開的憂色所吸引。
“陳醫(yī)生,”她輕聲開口,打斷了陳墨的凝神,“有空說幾句話嗎?”
陳墨抬起頭,看到王嫣然眼中的擔憂,心下已然明了。他放下手中的藥材登記冊,溫和地點點頭:“好,去我診室吧?!?/p>
兩人緩緩地走進陳墨那間彌漫著淡淡藥香和書卷氣的診室,一股寧靜而祥和的氛圍撲面而來。王嫣然輕輕地推開門,仿佛生怕打破這一片靜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
然而,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凝視著陳墨。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沉默片刻后,王嫣然終于開口說道:“陳墨,慶功宴那天晚上的事……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想再提起,但有些話,我憋在心里已經很久了,今天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跟你說清楚?!?/p>
“嫣然,你說。”陳墨為她倒了杯溫水,神情平靜,示意她但說無妨。
王嫣然深吸一口氣,組織著語言:“孫小軍那個人…我跟他共事的時間比你長,對他了解可能更多一些。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而且…為達目的,真的可以不擇手段。從前或許只是些小打小鬧,排擠、說壞話,但自從技能大賽他慘敗,加上…加上夢瑤拒絕他之后,我感覺他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了,那眼神里的怨毒,藏都藏不住。”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后怕:“尤其是…尤其是之前那次病歷劑量的事情。雖然我們沒有證據(jù),但你我心里都清楚,那絕不是偶然!他能在那上面動手腳,下一次,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來?那已經是在拿患者的生命當兒戲了!”
陳墨靜靜地聽著,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雙穩(wěn)定而修長、用來握針辨藥的手上。王嫣然所說的,他何嘗不知?那日發(fā)現(xiàn)劑量被篡改時那股冰徹骨髓的寒意,至今未曾完全消退。那不僅僅是針對他個人的陷害,更是對醫(yī)者底線最徹底的踐踏。
“陳墨,”王嫣然的聲音帶著真摯的懇切,“我知道你行事坦蕩,問心無愧,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醫(yī)術、你的品行,我們都看在眼里。但是…俗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孫小軍他現(xiàn)在就是一條紅了眼的瘋狗!你繼續(xù)跟他正面硬碰,或者哪怕只是正常共事,他都可能隨時隨地撲上來咬你一口!防不勝防??!”
她走到陳墨面前,眼神懇切:“所以,算我求你,以后盡量避開他,行嗎?不是怕他,而是不值得!我們把時間和精力花在鉆研醫(yī)術、救治病人上,比浪費在跟這種人糾纏上有意義得多!工作上必要的交接,我們公事公辦,留下記錄。私下里,能不見就不見,能不交流就不交流。他若再挑釁,你也盡量忍一時之氣,別給他任何借題發(fā)揮的機會。這不是懦弱,這是…這是智者知止,是保護我們自己,也是為了能更長久、更安心地行醫(yī)濟世!”
王嫣然的話語,像一陣急促的雨點,敲打在陳墨的心湖上。他抬起頭,迎上王嫣然那雙充滿擔憂和關懷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暖流與感激。他知道,這番話是王嫣然經過深思熟慮,冒著可能被誤解為“多事”的風險,才鄭重向他提出的勸誡。這份同胞之情,彌足珍貴。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地、鄭重地點了點頭。
“嫣然,謝謝你?!彼穆曇舻统炼逦澳愕囊馑?,我明白了。你說得對,與小人糾纏,確實徒耗心神,于醫(yī)道無益,反而可能置自身于險境,甚至牽連患者。我答應你,以后會更加注意,盡量避開與他的直接沖突,工作中也會更加謹慎,凡事留痕,以備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