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林婉清。
那個和他定了娃娃親,一心一意等著他的姑娘。她穿著素色連衣裙,站在監(jiān)獄會見室玻璃窗后的樣子,清晰地浮現(xiàn)在黑暗中。她含淚卻堅定的眼神,她手腕上那枚在燈光下泛著微光的定親銀鐲,她那句輕如煙縷卻重如泰山的“我等你”……這一切,都成了此刻刺痛他心臟最鋒利的刀。
他配得上她的等待嗎?
一個身陷囹圄,前途盡毀,連自身清白都無法證明的囚徒?
五年,甚至更久……她的青春,難道就要這樣在無望的等待中消耗殆盡?
想到這些,一股鉆心的疼痛和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無力感,讓他忍不住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那散發(fā)著霉味的、冰冷的枕頭里。喉嚨里堵得厲害,眼眶發(fā)熱,但他死死咬著牙,不讓一絲哽咽溢出喉嚨。在這里,連哭泣都是一種奢侈,一種可能會引來更多嘲笑和麻煩的弱點。
除了思念,還有對過去的追憶。
那些在醫(yī)學院挑燈夜讀的夜晚,那些在手術臺上全神貫注的時刻,那些因為成功救治病人而帶來的欣慰與成就感……那些曾經(jīng)構成他生命核心價值的東西,如今都變得那么遙遠,那么不真實,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觀看一場別人的電影。
而現(xiàn)在,他的世界只剩下分揀不完的臟衣物、刷洗不盡的污穢便池、1874無休止的刁難、獄警冰冷的呵斥,以及同監(jiān)舍囚犯們事不關己的冷漠。
這種巨大的落差,這種價值感的徹底崩塌,比肉體的勞累更讓他感到絕望。
他輾轉反側,床板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1748,不睡覺,搞什么鬼?”對面下鋪的1874被吵醒了,不耐煩地低聲吼道,帶著濃重的睡意和怒氣。
陳墨立刻僵住身體,不敢再動。他屏住呼吸,直到聽見1874重新響起的鼾聲,才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吐出一口氣。
他重新平躺回來,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上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濃稠的黑暗。
疲憊的軀殼渴望休息,但紛亂的思緒和蝕骨的思念卻讓他清醒如晝。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可能在這日復一日的消耗和折磨中垮掉。
他必須找到某種支撐,某種能在黑暗中抓住的東西。
他想起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復仇。查明真相。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微弱的光點。它無法立刻驅散疲憊和思念帶來的痛苦,但至少,給了他一個方向,一個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
為了這個理由,他必須保住這具軀殼,必須讓這疲憊的身體繼續(xù)運轉下去。他必須適應這枯燥的勞動,必須在1874的刁難下存活,必須在這冷漠的環(huán)境中,找到一絲喘息的空間。
他開始嘗試調整呼吸,運用過去學過的、用于緩解手術緊張情緒的淺慢腹式呼吸法,試圖讓過度勞累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下來。
一遍,兩遍……
身體的極度疲憊最終還是戰(zhàn)勝了精神的掙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他終于被拖入了一種淺薄而充滿混亂夢魘的睡眠。
在夢里,他時而站在明亮的手術臺前,手中的手術刀卻變成了骯臟的板刷;時而又看到孫小軍站在高高的城墻上方,對著他發(fā)出無聲的嘲笑;時而又看到林婉清的身影漸行漸遠,無論他如何呼喊,她都不再回頭……
當起床哨音再次尖銳地劃破黎明時,陳墨幾乎是彈坐起來的,心臟狂跳,渾身冷汗。新的一天,新的循環(huán),開始了。帶著更加深重的疲憊和無法言說的精神煎熬。
但他知道,他別無選擇,只能繼續(xù)向前,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黑暗的隧道里,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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