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沖向頭頂!握著聽筒的手猛地收緊,指關(guān)節(jié)因為極度用力而發(fā)出“咔吧”的輕響,變得一片死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虬結(jié)的蚯蚓般暴凸起來!
他怎么會不記得?!那個戴著和善面具,卻藏著蛇蝎心腸的卑鄙小人!那個親手將他推入這萬丈深淵的元兇!那張在法庭旁聽席上,帶著得意和嘲弄笑容的臉,是他每個噩夢中最清晰的畫面!
“……他,怎么了?”陳墨的聲音,不受控制地變得低沉、冰冷,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風(fēng)暴前兆。
母親似乎被他瞬間變化的語氣嚇了一跳,有些慌亂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父親,才繼續(xù)說道:“也……也沒什么。就是聽說……他挺受上面賞識的。上個月,醫(yī)院不是有一批轉(zhuǎn)正留院的名額下來了嗎?他……他運氣好,順利留院了,現(xiàn)在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醫(yī)生了。街坊鄰居閑聊起來,都說……都說這小伙子,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呢……”
“轟——?。?!”
母親后面的話語,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不清,最終被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徹底淹沒!陳墨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像被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炸得他魂飛魄散,天旋地轉(zhuǎn)!尖銳的耳鳴聲取代了一切,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zhuǎn),只剩下玻璃對面父母那兩張寫滿擔(dān)憂卻逐漸模糊的臉。
孫小軍……留院了?
正式的醫(yī)生了?
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這幾個詞,組合成世上最惡毒、最諷刺的詛咒,像燒紅的鋼針,一根根釘進他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臟!又像蘸飽了鹽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早已傷痕累累的靈魂上!
憑什么?!
憑什么那個篡改藥方、栽贓陷害、竊取他勞動果實、毀掉他整個人生的無恥之徒,可以心安理得地穿上那象征純潔與責(zé)任的白大褂?!
憑什么那個踩著別人尸骨往上爬的小人,可以享受著眾人的贊譽、光明的前程和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而自己這個清清白白、兢兢業(yè)業(yè)、視醫(yī)德為生命的醫(yī)生,卻要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里,穿著恥辱的囚服,刷著污穢的便池,分揀著骯臟的衣物,背負著“庸醫(yī)”、“罪人”的十字架,承受著永無止境的煎熬?!
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一股毀天滅地的恨意,混合著滔天的屈辱和巨大的不公感,如同被壓抑了千萬年的火山熔巖,在他胸腔里瘋狂地奔涌、沖撞、咆哮!幾乎要將他每一根神經(jīng)都燒斷,將他整個人都炸成碎片!他眼前一片血紅,仿佛看到了孫小軍正穿著白大褂,站在明亮的診室里,對著他露出那標(biāo)志性的、虛偽而惡毒的笑容!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幾乎要沖破他的喉嚨!他握著聽筒的手劇烈顫抖,另一只空著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破皮膚,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和濕黏感,但他渾然不覺。他只想毀滅,只想發(fā)泄,只想將眼前這該死的玻璃砸得粉碎!
“阿墨!阿墨!你怎么了?!你別嚇?gòu)尠?!”母親驚恐萬分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她用力拍打著玻璃,“是不是媽說錯話了?媽不該提他!媽再也不說了!你冷靜點,看著媽!”
“陳墨!”父親也猛地站起身,雙手重重拍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隔著玻璃死死盯著兒子幾乎要失控的臉,“深呼吸!給我冷靜下來!聽見沒有!”
父母那充滿恐懼和擔(dān)憂的呼喊,像兩道冰冷的閃電,劈入他幾乎被仇恨焚毀的腦海。他猛地一個激靈,從那毀滅性的瘋狂邊緣被硬生生拽了回來。
他看到了母親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布滿淚水的臉,看到了父親那雙充滿了血絲、卻依舊努力想要給予他力量的雙眼。
不能!絕對不能在父母面前失控!
他們已經(jīng)為他承受了太多,他不能再讓他們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不能再讓他們本就破碎的心雪上加霜!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北極萬載不化的寒冰,瞬間覆蓋了他沸騰的血液和灼燒的神經(jīng)。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迅速彌漫開來,那極致的痛苦反而帶來了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
他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暴情緒,一點一點,硬生生地壓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他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跳動,骨骼在咯吱作響,但他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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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時,眼底那駭人的血紅已經(jīng)褪去大半,臉上的猙獰也緩緩平復(f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死寂的、深不見底的平靜。只有那依舊緊握的、微微顫抖的拳頭,和掌心那清晰的、帶著血絲的月牙形掐痕,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內(nèi)心風(fēng)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