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微晶子初步傳授面相與臟腑對應關系后,陳墨看待周遭世界的目光,仿佛又被賦予了一層新的濾鏡。監(jiān)獄醫(yī)院里那些原本熟悉的面孔,此刻在他眼中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每一道皺紋的走向,每一處膚色的微妙差異,眼神的光彩與晦暗,唇色的紅潤與蒼白,都不再是無意義的生理特征,而可能是指向內在健康奧秘的密碼。
他開始有意識地將微晶子所授的相術知識,與自己早已爛熟于心的中醫(yī)“面診”理論進行對照、印證。這個過程,如同將兩張看似不同、實則描繪同一片地域的地圖重疊在一起,瞬間迸發(fā)出令人驚喜的火花。
這日午后,難得有一縷稀薄的陽光透過高墻上的鐵絲網,在監(jiān)獄醫(yī)院走廊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陳墨剛結束一輪巡房,在值班室門口遇到了前來復診的老囚犯——胡師傅。胡師傅因慢性胃炎、胃脘脹痛反復發(fā)作而長期就診,各種西藥、中藥吃了不少,但病情總是時好時壞,遷延不愈。
“陳醫(yī)生,唉,老毛病又犯了?!焙鷰煾地E著腰,一手捂著上腹,臉上帶著慣有的愁苦表情,“吃了上回的藥,好了幾天,這不,天氣一變,又覺得里面堵得慌,脹氣,吃一點就飽,還老是噯氣。”
陳墨沒有立刻讓他進值班室,而是借著走廊里稍好的光線,不動聲色地、更加細致地觀察起胡師傅的面容來。這一次,他不再僅僅依賴問診和切脈,而是嘗試運用相術與面診結合的視角。
首先,他看向胡師傅的鼻子——面王,屬土,對應脾胃。
胡師傅的鼻頭顯得有些紅腫,鼻翼兩側的毛孔略顯粗大,甚至能看到一些細微的毛細血管(紅血絲)。在相術上,這提示“脾胃有熱,濕濁蘊結”。而在中醫(yī)面診中,《靈樞·五色篇》有云:“五色之見,各出其部…黃赤為熱…”鼻頭區(qū)域對應脾,其色紅赤,正是脾經有熱或胃火亢盛的表現(xiàn)。這與胡師傅胃脘灼熱、噯氣吞酸(胃熱上逆)的癥狀完全吻合!
接著,他的目光移向胡師傅的嘴唇——脾之外華。
胡師傅的嘴唇顏色偏深紅,且顯得有些干燥,甚至唇角有輕微糜爛。相術認為唇紅太過為熱盛,唇干為津傷。中醫(yī)面診理論同樣指出:“口唇者,脾之官也…赤腫為熱,燥裂為津液不足?!边@再次印證了脾胃蘊熱,灼傷津液的病機。
然后,他觀察了胡師傅的雙眼,尤其是眼瞼部位。
胡師傅的眼瞼有些浮腫,顏色偏于黯濁,并非明亮的黃,而是一種晦暗的色澤。相術將眼瞼與脾胃功能、水濕運化相聯(lián)系。眼瞼浮腫,多提示脾虛濕困。中醫(yī)面診更是明確:“目下腫,曰水…色黃者,脾病?!边@里的“黃”并非鮮黃,而是脾虛濕蘊導致的晦暗之色。這表明胡師傅的胃熱是標,其根本還在于脾虛運化無力,導致水濕內停,濕郁化熱,這才形成了寒熱錯雜、病情反復的根源。
最后,他留意到胡師傅的鼻梁(山根)與印堂區(qū)域。
山根部位顯得有些低陷,且色澤略顯青暗。在相術中,山根與心腎相關,其低陷青暗往往提示陽氣不足,或內有寒濕瘀滯。而印堂(眉心)區(qū)域,隱約可見幾條細小的懸針紋,這在相術主憂思、勞心。中醫(yī)面診雖不直接對應此部位,但“青為肝色”,山根青暗亦可視為肝氣不舒,橫逆犯胃的間接表現(xiàn);而憂思傷脾,正是胡師傅病情纏綿的重要情志因素。
一番觀察下來,陳墨心中已然有了清晰的診斷畫像:本為脾虛濕蘊,肝氣不舒;標為濕郁化熱,胃失和降。之前的治療,或許過于側重于清胃熱、消脹滿(治標),而對健脾化濕、疏肝解郁(治本)著力不足,故而療效難以鞏固。
他心中豁然開朗,一種融會貫通的喜悅感油然而生。他帶著胡師傅進入值班室,按慣例診脈。脈象果然呈弦滑之象,左關(肝)尤甚,右關(脾)濡軟無力。這與他的“面相觀察”結論高度一致!
“胡師傅,”陳墨一邊開具藥方,一邊用更肯定的語氣解釋道,“您這病根啊,不單單在胃,更在于脾的功能虛弱和肝氣不順暢。脾虛所以容易生濕,濕氣郁堵久了就化熱,影響到胃;肝氣不舒,橫著走,就會侵犯脾胃,加重脹痛。所以,我們這次治療,在清胃熱的同時,要重點加強健脾、祛濕、疏肝的力量。”
他在之前的方子基礎上,調整了君臣佐使:君藥仍以清胃熱、消積滯為主,但臣藥中大大加強了健脾燥濕(如蒼術、茯苓)和疏肝理氣(如柴胡、佛手)的藥物比重,并佐以少量活血之品,以期疏通中焦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