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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苦筍安神藏錯金，錦鱗驚破密函機（第7頁）

“王爺回來了?！蓖匕嫌竦纳ひ糇宰咸倨俸熀髠鱽恚窠谌锏陌子?。她立在花廳的越窯青瓷缸前，指尖還拈著半片浮萍，藕荷色羅裙被穿堂風吹得貼住小腹。

白戰(zhàn)解披風的手頓了頓，目光掃過她發(fā)間新簪的垂珠步搖——赤金絞絲托著淚形明月珰，正是他上月剿匪時從南詔馬幫手里奪的貢品。

“梅煎擱在井水里湃著?！蓖匕嫌窠舆^他卸下的佩劍，劍鞘血槽殘留的褐跡在她蔥白指間刺目驚心。

她轉(zhuǎn)身時步搖未顫，裙裾卻在青磚上拖出轉(zhuǎn)瞬即逝的弧度。白戰(zhàn)突然扣住她手腕，薄繭擦過腕間跳動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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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戰(zhàn)扣在她腕上的力道驟然一松，那雙慣于審視沙場、淬著寒光的眸子，此刻卻像被暖陽融化的堅冰，驟然漾開一圈圈明亮而溫潤的漣漪。

食案設(shè)在臨水的敞軒。青玉荷葉碟里碼著金乳酥，玲瓏牡丹餅在瑪瑙盤里堆成小山，當中一甕駝蹄羹蒸騰起乳白霧氣。

拓跋玉執(zhí)起鏨花銀勺，忽見白戰(zhàn)左肩蟒紋有處微不可查的走線偏移，那是今晨被御前帶刀侍衛(wèi)劃破的刀口重繡痕跡。

“嘗嘗新貢的苦筍?！彼龑⒃掳子员K推過去，筍尖浸在琥珀色醬汁里浮沉，“嶺南八百里加急送來的?！?/p>

白戰(zhàn)舉箸時瞥見她袖口沾著星點藥渣，目光驟然銳利如鷹隼。拓跋玉卻用筷尖輕點他面前的玉露團：“府醫(yī)說。。。安神?！?/p>

竹簾忽被風卷起，滿池錦鯉驚散如碎金。白戰(zhàn)突然握住她欲收的手腕，溫熱掌心緊貼微涼的翡翠鐲子：“齊王獻了突厥美人?！?/p>

蘇婉指尖微顫，銀箸磕在定窯碟沿清鳴不絕。她反手將筍尖喂進白戰(zhàn)唇間，苦香在齒間炸開的瞬間，耳邊傳來她如蘭的氣息：“那臣妾該備紅綢了？”

睫羽在腮邊投下的蝶影輕顫，袖中卻滑出半截寒光，是他去年所贈的錯金匕首。

侍女布菜的身影在紗屏后晃動如皮影。白戰(zhàn)咀嚼著苦筍，齒間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他目光掠過拓跋玉腰間蹙金繡囊，那里面本該裝著昭覺寺求來的平安符，此刻卻鼓起不自然的棱角。

敞軒外突然傳來江木的低語：“胡商箱子驗過了，是淬毒的蒺藜箭鏃，形制與上月朔州軍械庫失竊的分毫不差，尤其是尾翎下方那道致命的菱形凹痕?！?/p>

蘇婉的銀勺“鐺”地撞上羹碗。白戰(zhàn)倏然起身，蟒袍廣袖拂落案頭玉簪花，卻在俯身拾取時觸到她冰冷的手指。

滿地碎玉里，他借寬袖遮掩將密報塞進她掌心，指尖劃過“齊王”“朔州”“三更”幾個凸起的墨字。

“苦筍敗火?！蓖匕嫌裢蝗粨P聲道，將整碟碧玉片推至他面前，“王爺多用些?！彼局P仙花汁的指甲在碟沿輕敲三下，那是當年在隴右大營約定的暗號——“殺”。

敞軒外，江木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細長如刀。日光正毒，滿池浮萍被曬出腥甜的暖香。

午后的暑氣悶得人透不過氣，庭院里的蟬鳴一聲緊過一聲，穿透竹簾，敲在人心上，卻驅(qū)不散敞軒內(nèi)凝滯的寒意。

白戰(zhàn)的目光凝在桌案那一盞小小的白玉杯上，碧澄澄的梅煎沉在杯底，幾塊浮冰細碎，映著樹葉縫隙漏下的光，幽冷得像寒潭深處凝固的眸子。

方才拓跋玉指尖那雪水浸骨的涼意，似乎還纏繞在他腕間，揮之不去。

他強迫自己低頭，看向碗中精致的小菜。清蒸鱸魚雪白，玉筍片脆嫩，一碗熬得濃稠香軟的碧粳米粥冒著絲絲熱氣。

他執(zhí)箸，動作沉穩(wěn)依舊，箸尖拈起一片魚肉，入口卻冷硬如冰，味同嚼蠟。

對面的拓跋玉安靜得如同一幅工筆仕女圖，仿佛先前劍鞘槽溝里那抹刺目的褐跡，以及彼此肌膚相觸時那無聲的驚心動魄，不過是白戰(zhàn)自己的一場幻覺。

她垂著眼瞼，長睫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小口啜著溫熱的米粥，姿態(tài)嫻雅。

唯有在她不經(jīng)意抬手掠過鬢角時，袖口滑落，露出一段手腕內(nèi)側(cè)，那一道被劍鞘壓出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淺淡紅痕，無聲地刺在白戰(zhàn)眼底，那是他情急之下緊扣住她的印記。

她似乎渾然不覺，目光落在桌角那盞湃著梅煎的冰釜上，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聲音輕得如同嘆息：“今年的梅子腌得格外好，酸得解暑?！?/p>

白戰(zhàn)心頭一動，敏銳地捕捉到她話里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那是某種毫無征兆的、對酸味的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