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來自腳踝深處的、被赫連朔岄鐵爪捏碎骨骼般的幻痛,再一次兇猛地襲來!
“呃!”他身體猛地一抽,剛剛有了一絲焦距的眼神再次渙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滲出血絲。他無意識地抽搐著,仿佛依舊深陷在冰魄雪的灼寒地獄中。
“朔岄!放開??!”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困獸般的低吼從胸腔深處迸發(fā)出來,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和無力掙脫的絕望。
這個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拓跋玉的心口。
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更多的是決絕。她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必須將那侵入骨髓的酷寒幻覺驅(qū)散!
她不再猶豫,動作快如閃電,卻帶著無比的精準和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沒有去碰他的腳踝,那是此刻絕對不可觸碰的禁忌之地!她的目標是,他那只緊握成拳、指甲深陷皮肉、正在微微顫抖的右手!
她的雙手如同溫潤的白玉鐐銬,瞬間穩(wěn)穩(wěn)地扣住了他冰冷的手腕!
不是強行掰開,而是以一種包裹、支撐的姿態(tài),用掌心溫暖的肌膚,緊緊貼住他腕部的脈搏!
“不是他!”拓跋玉的聲音陡然拔高,清亮、斬釘截鐵,如同破開冰層的利刃,在這壓抑窒息的營帳里炸響!
她的目光灼灼,帶著一種近乎燃燒的力量,直直刺入白戰(zhàn)混亂痛苦的眼眸深處?!白プ∥?!白戰(zhàn)!看著我!抓住我的手!那不是朔岄!是我!拓跋玉!”
白戰(zhàn)的手腕被那雙溫暖卻異常有力的手緊緊箍住,身體本能地想要抗拒掙扎。
然而,那包裹著他手腕的觸感——溫熱、細膩、帶著一種奇異的、帶著藥香的柔軟力量。
是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真實!與他記憶中冰冷、粗糙、充滿血腥和暴虐的觸感截然相反!
這巨大的反差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意識中層層疊疊的寒冰與黑暗!
“拓跋……玉?”他猛地睜開眼,瞳孔劇烈地收縮、擴張,終于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聚焦在眼前那張無比清晰、寫滿焦急和決然的臉龐上。
眉心的朱砂因擔憂而更顯殷紅,清澈的眼眸里倒映著他狼狽不堪、如同厲鬼般的影子。
發(fā)間那支白玉雪蓮簪,在晨曦中散發(fā)著柔和、溫潤、純凈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扭曲,不再與猙獰的獸骨重合。它是那么清晰,那么……溫暖。
獸骨獨眼的幻象,在這聲清叱和這雙緊握的手心中,如同被陽光照射的薄冰,發(fā)出“咔嚓”的碎裂聲,瞬間分崩離析,化作虛無的碎片消散!
“轟——!”
這一次,不再是記憶的洪流將他拖拽,而是現(xiàn)實的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猛烈地、不容抗拒地灌入他幾乎被凍斃的感官!
松脂與苦澀藥草混合的暖香驟然變得清晰濃郁,霸道地沖散了記憶中那令人作嘔的鐵銹、血腥和絕望的凍土氣息。
身下地毯的柔軟,取代了身陷冰魄雪那萬針攢刺、凍結(jié)骨髓的酷寒。
手腕上傳來的溫熱、穩(wěn)定、帶著脈搏跳動的力量感,是如此的鮮明!
它堅決地、一遍遍地沖刷驅(qū)逐著記憶中那只冰冷的雙手帶來的劇痛和屈辱。
冰盆里,一塊浮冰綻開細密的裂紋,墜下幾滴寒露。這細微的聲音,此刻聽來如同天籟,真實得令人心悸。
還有……眼前這個人。她的呼吸,她眼中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和痛楚,她眉心那一點驚心動魄的朱砂……一切都無比清晰,無比……真實!
“我……”白戰(zhàn)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嗚咽,像是剛從溺水狀態(tài)中被拖回水面的人。
他急促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這帶著暖意的、活著的空氣。
身體的顫抖并未停止,但不再是那種失控的痙攣,而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般的戰(zhàn)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