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陡然向后踉蹌,身體搖晃如風中殘葦,失衡的瞬間手肘徒勞地在沙地上一擦,眼看著就要狼狽地仰面摔倒在一片碎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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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失衡的剎那擰腰沉胯,靴跟楔入沙礫,硬生生穩(wěn)在碎石堆邊緣。?
“統(tǒng)領(lǐng)!”幾名隨后趕到的老兵驚呼出聲,下意識想要上前攙扶,卻在楚言凌厲如刀的眼神掃視下,硬生生釘在了原地。
楚言胸膛劇烈起伏,雙目赤紅,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青年。
他一把揪住江木胸前早已污穢不堪的前襟,近乎咆哮地吼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江木臉上:“你個混賬東西!你到底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善離職守是什么罪?!這是要砍頭的!掉腦袋的!王爺‘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的軍令都下了!你瘋了嗎?!為了什么?!???!”
楚言的怒吼在空曠的戈壁上回蕩。然而,這雷霆萬鈞的咆哮,撞入江木那一片混沌死寂的世界里,卻像是投入了無底深潭,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下巴上火辣辣的鈍痛清晰地傳來,唇齒間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但這些來自身體的痛楚,與他心中那片被徹底撕開的虛無深淵相比,渺小得如同塵埃。
他的思緒,依舊固執(zhí)地、瘋狂地沉溺在昨日那個摧毀了他整個世界的瞬間里。
青兒那雙曾經(jīng)盛滿了對他全然的信任、依賴,甚至帶著羞澀愛慕的靈動眸子,昨日卻像兩潭凍結(jié)萬載的寒冰,清澈依舊,卻不再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里面,只剩下對一個陌生、粗暴、令人厭惡的登徒浪子才有的冰冷、驚恐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鄙夷。
“你……你是何人?竟敢如此無禮!”青兒那帶著顫音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劇毒的冰錐,反復(fù)扎刺著他的記憶。
“不認得……她竟好似真的不認識我一般……”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每一根神經(jīng)。
一夜的風霜露宿,饑渴煎熬,都無法驅(qū)散這徹骨的寒意。
他仿佛被拋入了永恒的黑夜,反復(fù)咀嚼著那個冰冷的眼神帶來的滅頂絕望。
青梅竹馬十五載的光陰,那些在雨中一同嬉戲、在月下私語、在離別時她含淚塞給他香囊的點點滴滴,此刻都變成了最尖銳的諷刺,嘲笑著他的癡心妄想。
他視她為此生唯一的良人,早已將她的名字刻入骨髓血脈,而她……竟視他如敝履,如陌路。
巨大的失落與荒謬感,徹底擊垮了他的心智。楚言那飽含關(guān)切與責罵的嘶吼聲,以及斥候們圍攏過來的腳步聲、馬匹不安的響鼻聲……
這一切外界的聲音,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琉璃罩子,模糊不清,遙遠而無關(guān)緊要。他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虛空之中,身體被楚言粗暴地拉扯著,像在擺弄一具沒有生命的木偶。
楚言看著他這副魂飛天外、油鹽不進的模樣,滿腔的怒火瞬間被一種更深的、冰冷的憂慮所替代。
他太了解江木了,若非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這個骨子里驕傲堅韌的青年絕不會如此失態(tài)。
但眼下,不是探究緣由的時候,王爺還在帥帳等著復(fù)命,軍法如山。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聲音低沉而嚴厲,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把他給我架起來!上馬!回營!”
他的眼神掃過圍攏的斥候,銳利如刀,“今日之事,誰敢泄露半句,視同叛營!軍法無情!”
幾名心腹老兵肅然領(lǐng)命,動作麻利地將渾渾噩噩的江木半拖半抱起來。
江木的身體軟綿綿的,毫無支撐,任由他們擺布。老兵們合力將他安置在楚言的戰(zhàn)馬后鞍上。
楚言翻身上馬,坐在前面,感覺到身后那具軀體的僵硬與冰冷,心頭壓上了千斤巨石。他猛地一抖韁繩,低喝一聲:“駕!”
黑色的鐵流再次啟動,踏上了歸途。戈壁的烈日無情地炙烤著,馬蹄揚起的沙塵被風吹散。
江木坐在楚言身后,身體隨著馬背的顛簸而無力地搖晃著,目光依舊空洞地投向遠方那虛無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