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記凝聚了全身力量的鐵拳,在距離楚言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僵??!
狂暴的拳風(fēng)甚至掀起了楚言額前的幾縷碎發(fā)。拳頭懸停在空中,微微顫抖著,指關(guān)節(jié)因?yàn)樗查g的收力而咯咯作響。
拓跋野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地上狼狽不堪的楚言,又猛地扭頭看向被自己踹得歪斜的門板,再看看自己攥緊的拳頭和赤著的雙足。
一陣劇烈的眩暈伴隨著遲來的惡心感再次沖擊他的頭顱。他晃了晃腦袋,試圖甩掉那該死的酒勁和眼前的荒謬景象。
“奉……白戰(zhàn)的命?”他粗聲粗氣地問,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酒氣,眼神里的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因強(qiáng)行收力而帶來的氣血翻涌。
“你他娘的……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摸到我門口作甚?!”他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拳頭雖未再進(jìn),但也未曾放下。
楚言見對方攻勢暫止,心有余悸地長長喘了口氣,顧不上左臂鉆心的疼痛,連忙收刀歸鞘,動(dòng)作因痛楚而有些變形。
他掙扎著單膝跪地,右臂撐地穩(wěn)住身形,抬頭急切地解釋,語速飛快:“殿下息怒!末將楚言!確是奉王爺之命前來!王爺見殿下席上飲得酣暢,恐您深夜受涼,特命末將送來薄毯,為殿下添蓋!末將……末將方才在門外猶豫,是擔(dān)心殿下已然安寢,貿(mào)然入內(nèi)驚擾尊駕,絕非心存歹意!望殿下明鑒!”
他指了指滾落在不遠(yuǎn)處石階上的那床錦緞薄毯,臉上混雜著痛楚、后怕和滿腹的憋屈冤枉。
“……”拓跋野順著楚言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了那床毯子。再低頭看看楚言慘白的臉色、額頭滲出的冷汗和明顯不敢用力的左臂。
最后看看自己踹出的那扇歪斜破敗的門……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澆滅了他所有的怒火和酒氣激發(fā)的血?dú)狻?/p>
“添……添毯子?”拓跋野的喉嚨里發(fā)出一串意義不明的咕噥,像是吞下了一只活蛤蟆。他那張因酒意和搏殺而漲紅的臉,此刻顏色變幻不定。
一股濃烈的尷尬混雜著酒醉后的眩暈猛地沖上頭頂,讓他高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腳下踉蹌一步,差點(diǎn)站立不穩(wěn)。
楚言見狀,顧不得自己的疼痛,幾乎是本能地強(qiáng)撐著站起,想要上前攙扶:“殿下當(dāng)心!”
“滾開!”拓跋野猛地一揮手,聲音依舊粗嘎,卻已沒了之前的殺意,只剩下濃濃的煩躁和丟臉至極的惱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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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瞪著那床無辜的毯子,又狠狠剜了一眼歪斜的門,仿佛這一切都是它們的錯(cuò)。那股強(qiáng)行壓下的惡心感終于翻涌上來。
“哇——!”他猛地彎腰,扶著旁邊的廊柱,劇烈地嘔吐起來,將席上的珍饈美酒盡數(shù)傾瀉在殿前冰冷的石階上,空氣中頓時(shí)彌漫開濃烈刺鼻的酸腐氣味。
楚言站在原地,捂著劇痛的左臂,看著拓跋野狼狽嘔吐的背影,又看看一片狼藉的殿門前,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
夜風(fēng)吹過,帶來刺鼻的味道和他左臂一陣陣尖銳的抽痛。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中天那輪清冷的、仿佛在看戲的明月,心中只剩下一個(gè)念頭,苦澀又無奈:主子……您這可真是……給屬下派了個(gè)好差事啊……這位祖宗……”
夜還長,照顧這位差點(diǎn)把自己當(dāng)刺客踹死、此刻又吐得天昏地暗的“主子大舅哥”的任務(wù),顯然才剛剛開始。
與此靜謐相對的,是僅一墻之隔的澄心堂主殿。
內(nèi)殿中燭影搖曳,將雕花窗欞的紋路投映在光潔如水的金磚地上。
博山爐吐納的沉水香絲縷彌漫,與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晚膳余韻交織,氤氳出一室暖融。
這里并非議事殿堂的肅穆,而是獨(dú)屬于男主人與女主人的私密天地——錦帳低垂的拔步床榻、置著菱花鏡的妝臺、隨意擱在紫檀小幾上的半卷書冊,無不浸潤著生活的氣息。
白戰(zhàn)有力的臂膀穩(wěn)穩(wěn)托著懷中的人,拓跋玉纖柔的身子幾乎完全依偎在他胸膛,臉頰貼著他頸側(cè),帶著飯后特有的慵懶。
他高大的身影在靜謐的內(nèi)殿緩慢踱步,步履沉穩(wěn),如同丈量著這片只容得下彼此的小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