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袖袍下,雙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的尖銳刺痛,才勉強維持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形。
她的目光如寒冰淬煉的利刃,牢牢釘在匍匐在地、抖如篩糠的李德全身上。
“皇上怎么了?!說清楚!”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尾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栗。
那平靜的面具終究被這突如其來的“救救皇上”徹底擊碎。
李德全被這聲厲喝震得又是一抖,他抬起頭,仰視著皇后,渾濁的老眼里布滿血絲,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恐懼和哀求:
“娘娘!皇上……皇上他……從昨日至今,早膳、午膳……整整兩頓,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啊!”
張靜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絕食?白朗?那個素來勤勉克己,即便大病也未曾耽擱朝政的皇帝?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遠比聽到他遇刺受傷更讓她感到一種滅頂般的恐慌。身體的垮塌尚可醫(yī)治,心若死了……
“人在何處?何至于此?!你們御前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張靜姝的聲音帶著金石之音,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下。
她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李德全,鳳眸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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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被這目光刺得渾身發(fā)冷,再次重重磕頭,額頭撞擊金磚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等……奴才等勸不動啊娘娘!皇上……皇上他屏退了所有人,獨自去了……去了御花園西北角那片老石榴林下……”
他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奴才……奴才遠遠瞧著,心驚肉跳,實在不敢近前驚擾圣駕……可眼看日頭都快落了,皇上還是……還是那樣……奴才實在怕……怕龍體不堪……”
“他獨自一人?在石榴林下?‘那樣’是哪樣?!”張靜姝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心頭的疑云與不安瘋狂滋長。
那片石榴林……那個地方……那個時辰……國舅昨日才……一個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了她。
“是……是……”李德全艱難地吞咽著唾沫,仿佛回憶那場景都讓他痛苦不堪。
“皇上……皇上他就……就那么蜷在……蜷在石榴樹下的泥地上……一動不動……奴才瞧著……”
他頓了頓,似乎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氣才能說出下面的話,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不忍和悲涼,“……皇上他……像是不愿活了……”
“不愿活了”四個字,如同驚雷在張靜姝耳邊炸響!她身形一晃,素心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才穩(wěn)住她。
“混賬!”張靜姝猛地甩開素心的手,胸脯劇烈起伏,厲聲斥責。
不知是在罵李德全的用詞,還是在斥責那殘酷的事實本身。她的指尖冰涼,深深掐進自己的手臂。
李德全嚇得又是一個激靈,伏得更低:“奴才該死!奴才失言!可是娘娘……皇上他……他嘴里一直……一直無意識地念著什么……奴才離得遠,只隱約聽到……‘舅舅’……‘石榴’……‘摘……最甜的……’什么的……聲音……聲音很小,斷斷續(xù)續(xù)的……”他說得小心翼翼,偷偷抬眼觀察皇后的臉色。
“舅舅……石榴……”張靜姝的臉色已經(jīng)從蒼白轉(zhuǎn)為一種死寂的青灰。
她站在那里,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方才的厲色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種巨大的、無聲的悲慟和了然。
鏡中的殘影,祖父的擔憂,那些關于權(quán)臣外戚的嘆息……還有昨日那場震動朝野、雷霆萬鈞的清洗……一切都串聯(lián)了起來。
原來壓垮他的,不是朝政的艱難,不是身體的疲累,而是那根名為“親情”的弦,被最信任的人親手、用最殘酷的方式斬斷了。
那片石榴林,那個承諾……此刻成了最鋒利的刀,反復凌遲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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