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因為他動作的攪動,漾開一圈圈漣漪,輕輕拍打著兩人的身體。溫泉水漫過她的腰際,更清晰地包裹著她。
白戰(zhàn)調(diào)整好姿勢,小心翼翼地將她虛軟的身體微微靠向自己堅實的胸膛,讓她冰冷的后頸枕在自己肌肉賁張的臂彎里,形成一個完全支撐和保護的姿態(tài)。
這個動作讓拓跋玉的頭無力地側(cè)靠在白戰(zhàn)汗?jié)駶L燙的頸窩。她的臉頰觸及他頸側(cè)劇烈搏動的血脈。
那蓬勃的生命力和熾熱的體溫,與她自身殘余的冰冷形成鮮明的對比,如同兩塊截然不同的魂玉終于緊密相貼。
白戰(zhàn)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輕微的痙攣,那是沉睡已久的神經(jīng)和肌肉在復蘇信號下的本能反應。
他低下頭,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緊緊鎖在拓跋玉蒼白如紙的面容上,心臟依舊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他的視線,如同最精準的刻刀,一絲不茍地描繪著她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
那兩排濃密卷翹的睫毛,此刻正像是被春風驚擾的蝶翼,在蒼白的眼瞼下劇烈地、脆弱地顫抖著。
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牽動著白戰(zhàn)緊繃的神經(jīng),帶來一陣窒息的悸動。
她在掙扎,在試圖沖破那層無形的、束縛意識的沉重黑繭。那顫抖的睫毛下,仿佛蘊含著世間最珍貴的星光,即將沖破黑暗的牢籠。
那蝶翼般的睫毛劇烈地撲扇了幾下,猶如瀕死的蝴蝶用盡最后的力量展開翅膀。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艱難地、緩慢地裂開。
昏睡了不知多久的拓跋玉,在一片混沌與沉重的迷霧中,感受到了刺目的侵襲——那是外界的光線,強烈、霸道,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金針,驟然刺向她毫無防備的感官。
“唔……”一聲痛苦的低吟溢出唇瓣。久不見光的雙眼哪里承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酷刑”?
生理性的淚水完全不受思維的控制,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瞬間從她被迫緊閉的眼角洶涌而出。
晶瑩的淚珠滾過她冰涼的臉頰,混合著溫泉水汽,帶著灼熱的溫度,一滴,又一滴,重重地砸在白戰(zhàn)結(jié)實的小臂上,然后順著緊繃的肌肉線條滑落,重新融入氤氳的池水中。
每一滴淚珠砸落的瞬間,白戰(zhàn)都感覺似有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在了自己的心上。
那滾燙的觸感與他臂膀皮膚的溫熱截然不同,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重量。
那不是普通的淚水,是靈魂歷經(jīng)酷寒折磨后,終于感知到溫暖與復蘇時洶涌而出的復雜河流。
混雜著生理的劇痛、重歸人世的委屈、以及意識模糊中無法言說的恐懼。
方才狂喜的心霎時又被尖銳的心疼攫住,他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將她摟得更貼近自己一分,仿佛要將她所有的痛苦都吸納進自己的身體里。
“乖,先不要睜眼。”白戰(zhàn)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低沉,幾乎融化在了溫熱的霧氣里。
他的唇瓣幾乎是貼著拓跋玉冰涼的耳廓,氣息灼熱而帶著安撫的意味,吹拂著她耳畔濕漉漉的發(fā)絲,如同情人之間最親昵的呢喃耳語。
那聲音帶著一種魔力,穿透了她意識初醒的混亂屏障,清晰地烙印在混沌的腦海。
拓跋玉的意志在劇痛和混沌中似乎捕捉到了這唯一清晰可辨的指令。
那低沉溫柔的聲音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安全感和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她本能地遵從。
她放棄了與強光對抗的努力,緊蹙的秀眉慢慢松開些許,剛剛裂開縫隙的眼瞼宛若被馴服的蝶翼,溫順地、徹底地重新合攏。
將那被淚水浸染得濕漉漉的眼眸深深藏起,只余下微微顫動的睫毛顯示著她并非全然沉睡。
一滴殘淚,還倔強地掛在長長的睫毛尖上,欲落未落,折射著熹微的晨光。
溫泉池中,只剩下汩汩的水流聲和他們彼此交錯的、漸漸平穩(wěn)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