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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星砥珠胎煨藥暖??，梧潭呵月玉生涼?（第4頁）

藥霧漫過十二扇紫檀屏風(fēng)時，浮春跪奉的越窯盞中，濃黑汁液浮著琥珀色蜜漩。

“奴婢試過溫涼了。”她聲音抖得如同秋蟬薄翼。

白戰(zhàn)接過藥盞的瞬間，青瓷沿口咔嚓綻出冰紋，慌忙撤力俯身，卻見一滴藥汁墜向拓跋玉頸間！

玄袖翻卷如云，指腹搶先截住藥滴。滾燙觸感激得他指尖一蜷，那滴救命湯藥竟停在虎口舊疤上，蜿蜒如淚痕蜿蜒。

他驟然俯身以唇相就，苦腥混著蜜甜的鐵銹味在舌底炸開，玄色衣袍上冰冷的云紋抵著她心口起伏，將藥氣呵成白霧彌散。

三更梆子敲碎月色。白戰(zhàn)屈指欲拂開她眉心蹙痕，卻在毫厘之距僵懸，指尖磨出的薄繭，怕硌碎這琉璃人兒。

終將掌心烘暖的狐裘邊角，輕輕掖進(jìn)她頸窩。窗外風(fēng)搖竹影，恍見那腹中三月胎芽化作芍藥，在血雨腥風(fēng)的命格里灼灼綻放。

更深漏斷，萬籟俱寂，唯有燭火在內(nèi)室幽微地跳躍，將白戰(zhàn)的身影長長地、孤寂地投射在織錦屏風(fēng)上。

他像一個凝固的石雕，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已不知在榻邊坐了多久。

青銅獸首香爐里，安息香的余燼散逸出最后一縷稀薄的暖煙，卻驅(qū)不散空氣中彌漫的濃重藥味和那份令人窒息的沉寂。

錦被之下，拓跋玉的面容蒼白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兩彎深重的青影，若非胸口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幾乎讓人疑心這是一尊失了魂魄的玉像。

白戰(zhàn)的目光近乎貪婪地巡視著妻子每一寸輪廓，仿佛要將她的模樣更深地刻進(jìn)骨血里。

他的指腹，帶著薄繭和長期握劍留下的硬痕，極其輕柔地?fù)徇^她冰冷的手背，仿佛觸碰一片隨時會破碎的冰雪琉璃。

那細(xì)膩肌膚下的冰涼，直透他掌心，凍得他心尖發(fā)顫。更漏沉悶地滴答了一聲，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清晰，敲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他猛地回神，這才驚覺自己維持這個姿勢太久，半邊身子都麻木了，背脊僵硬得像塊鐵板。

恰在此時，一陣輕緩但無法忽視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內(nèi)室的死寂。

腳步聲在外間停頓了一下，帶著特有的謹(jǐn)慎和恭敬。

隨即，李嬤嬤那熟悉而沉穩(wěn)的聲音隔著內(nèi)室緊閉的雕花木門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深切的憂慮：“王爺，夜已深沉，您好歹顧惜些身子。老奴命廚房熬了些細(xì)軟的肉糜粥，一直溫在灶上，您用些吧？”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空曠寂靜的內(nèi)室漾開清晰的回音。

白戰(zhàn)像是從一個深遠(yuǎn)的夢中被強(qiáng)行拽回，肩頭微微一震。

他下意識地、近乎本能地再次緊了緊握著拓跋玉的手，仿佛那是他在驚濤駭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望著妻子毫無生氣的臉龐，一股巨大的疲憊和無力感似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閉了閉眼，似乎想將眼底翻涌的酸澀壓下去，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才從干澀的喉嚨深處擠出一個低沉短促的字：“進(jìn)！”

那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被長久沉默扼住的滯澀。

門扉無聲地被推開一條縫，李嬤嬤側(cè)身而入。跟在她身后的是侍女錦書，雙手捧著一個黑漆木托盤，上面放著一只冒著裊裊熱氣的白玉碗和一柄同色的玉勺。

屋內(nèi)濃重的藥味和壓抑的氣氛讓錦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低眉斂目，視線只敢落在自己腳尖前三寸的地毯花紋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驚擾了什么。

李嬤嬤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床榻邊那個挺拔卻籠罩著巨大哀傷的身影上。

王爺?shù)呐鄯е薨?，下頜冒出了一層青黑的胡茬，那雙曾經(jīng)銳利如鷹隼、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紅絲。

眼下的烏青濃重得猶如墨染，整個人透著一股心力交瘁、搖搖欲墜的脆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