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她在這里。不僅能睜開眼看他,能虛弱卻清晰地與他說話,甚至……甚至還能為一個點心流露出如此鮮活的、充滿渴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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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再是瓷器般易碎的脆弱,而是屬于生命的、充滿韌性的光澤!
她小小的點頭,她急切的眼神,她被饑餓感驅(qū)動而自然流露的真切……
這一切平凡的細節(jié),在此刻的白戰(zhàn)眼中,都成了這世間最震撼、最珍貴、最動人的風景,是足以將他從地獄深淵拉回人間的救贖之光。
這巨大的情感落差,這洶涌而至的、幾乎要將他靈魂都融化的溫熱狂瀾,瞬間沖垮了他強撐的鐵壁銅墻。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意猛地沖上眼眶,滾燙的液體瞬間模糊了他銳利的視線。
一顆淚珠,沉重得有如凝結(jié)了千鈞重量,不受控制地掙脫了眼眶的束縛,沿著他飽經(jīng)風霜、線條冷硬的臉頰,無聲地、迅速地滾落下來。
但是,這份只屬于他的脆弱僅僅維持了一瞬。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在那滴淚珠即將滑至下頜、暴露在搖曳燭光下的電光火石之間,白戰(zhàn)側(cè)過臉去。
寬大的手掌快如閃電般抬起,帶著戰(zhàn)場上格擋致命一擊的力道和精準,用粗糙的食指指背狠狠地在臉頰上一抹。
那動作迅猛、決絕,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自我厭棄。指尖瞬間沾染了那抹灼熱的濕痕。
他迅速將手垂下,寬大的袍袖遮掩了一切,指腹用力地在袍服內(nèi)側(cè)的錦緞上蹭了一下,似要將這片刻的軟弱徹底抹去、銷毀。
當他再轉(zhuǎn)回頭看向床上等待食物的拓跋玉時,除了眼底深處尚未完全退去的、如血絲般蔓延的赤紅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已恢復(fù)了一貫的深沉與專注,仿佛剛才那滴轉(zhuǎn)瞬即逝的淚,不過是燭光搖曳下的錯覺。
他甚至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將那份洶涌澎湃的心潮,深深地、用力地壓回胸腔深處,只留下一潭表面看似平靜、內(nèi)里卻暗流洶涌的深水,他的脆弱,只允許自己知曉。
拓跋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門口的方向,渴盼著浮春的身影出現(xiàn),絲毫沒有察覺身邊男人這短暫而劇烈的情緒風暴。
浮春早已在拓跋玉點頭應(yīng)“嗯”之時,恰似接到了最神圣的旨意,立刻屈膝行禮,動作迅捷又不失穩(wěn)重地轉(zhuǎn)身離去。
她的腳步在空曠寂靜的回廊里急促地回響,心如擂鼓在胸腔里激烈跳動。
王妃那急切的眼神和前所未有的“狼狽”情態(tài),像一根細針,扎得她心尖生疼,她必須更快些。
浮春幾乎是跑著沖向小廚房的。深夜的府邸靜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和略顯粗重的喘息聲在回廊、庭院間回蕩。
廊檐下垂掛的燈籠在夜風中明明滅滅,將她的影子拉長又縮短,投射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面上。
一路上,她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著王妃方才的模樣:那因饑餓而微微前傾的身體,那絞緊被角泛白的指尖,那蒼白臉頰上浮起的窘迫紅暈,還有那望著自己離去方向時、眼中毫不掩飾的、近乎依賴的渴盼……
這景象與她記憶中那個無論何時都優(yōu)雅從容、儀態(tài)萬方的金尊玉貴的王妃,形成了何等觸目驚心的對比。
心中那份劫后余生的慶幸感,此刻與洶涌而至的心疼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陳。
她沖進溫暖馨香的小廚房,目光徑直鎖定了櫥柜里那幾碟用澄凈琉璃罩細心蓋著的、以備不時之需的精細點心。
她熟練地挑選了一碟金黃油亮、撒著細碎白芝麻的栗子糕,一碟白如凝脂、點綴著猩紅蜜棗的宮廷奶酥。
又飛快地切了幾片雪白軟糯還帶著溫氣的云片糕,將它們精致地碼放在一方潔凈的素白細瓷盤中。
浮春動作麻利,指尖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她端起托盤,深深吸了一口廚房里溫暖香甜的空氣,定了定神,再次快步如飛地原路返回。
寢室的沉重木門被輕輕推開,浮春端著那盤散發(fā)著誘人甜香的點心,恍若捧著救命的甘泉,幾乎是屏著呼吸快步走到床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