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誰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白戰(zhàn)全部的注意力都系于藤椅上的愛人,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起伏。
浮春只恨自己不能代替王妃受苦,所有的念頭都繞著如何照顧好女主人的身體打轉(zhuǎn),卻又不敢貿(mào)然上前打擾。
楚言的職責就是護衛(wèi)與等待命令,主上不言不動,他便如山岳般屹立,屏息凝神,感知著周遭一絲一毫的能量波動。
白念玉更是第一次經(jīng)歷如此沉重而奇特的氛圍,面對沉默如山卻散發(fā)著無形壓力的父親。
他心中充滿了少年人對父親的敬畏、對母親病情的憂慮,以及身處陌生父親舊居的拘謹,讓他連呼吸都下意識放緩了。
時間,在這片被仙靈之氣包裹的寂靜空間里,仿佛被拉長了,凝固了,流動的空氣都變得滯重。
唯有窗外最后一線殘陽的余燼,在青石板地上緩緩移動,將那藤椅、木凳和守候者雕塑般的影子,在潔凈的地面上拉得斜長而孤獨。
楚言如刀削斧劈般的側(cè)臉紋絲不動,只有眼角的余光在寂靜中悄然掃過屋內(nèi)每一處角落,確認安全無虞。
浮春絞著衣角的手指微微發(fā)白,每一次藤椅上傳來一絲極輕微的衣料摩擦聲,都讓她心頭一緊。
白念玉的目光則在屋內(nèi)無聲地巡梭,從父親那寬闊如山岳卻此刻因緊繃而顯得格外冷硬的肩背。
緩緩移向藤椅上那張蒼白虛弱、卻依然帶著驚人美麗的母親的臉頰之上。
那臉上沾染著長途跋涉的塵埃和深沉的疲憊,眼睫低垂,如同蝶翼停歇在霜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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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徹底沉沒,黑暗如濃稠的墨汁瞬間淹沒了小院,吞噬了最后一點暖色,只留下無邊無際的寂靜,沉重得仿佛能扼住呼吸。
這寂靜并非安寧,反而醞釀著令人心悸的未知。恰在此時,楚言動了。
他的動作精準、迅捷,儼如演練過千百遍。無聲地從袖中摸出火折,“嚓”一聲輕響,一小簇橘黃色的火苗躍然而出,剎那間撕破了濃稠的黑暗。
他熟練地將它湊近桌案上那根粗壯的牛油燭芯。燭光“噗”地燃起,起初微弱而搖曳,掙扎著在黑暗中撐開一個小小的、昏黃的光暈圈。
光影在楚言冷峻的臉上跳躍,將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更加棱角分明。
他并未在燭邊多做停留,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再次退回到門邊的陰影里。
將自己重新融入那片安全的黑暗,只留下一雙眼睛,在燭光難以觸及的暗處,銳利地穿透門扉,刺向院外深沉的夜色。
那燭火跳動,將他融入門口黑暗的身影投射在墻壁上,龐大而沉默,守護著這一室微光下的脆弱。
恰在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碎了凝固的夜幕。起初細碎、隱約,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泛起的漣漪。
之后,漸漸變得清晰、急促,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目的性,打破了小院的死寂。
聽聲音,約有四五人,步履匆忙,正沿著蜿蜒的小徑快速逼近這座孤懸的院落。
來人正是重陽子,領(lǐng)著三五個年輕的師弟。他們是奉掌門及諸位師叔伯之命,專程來請大師兄白戰(zhàn)一行人前往“太虛殿”參加接風晚宴的。
然而,當重陽子走到小院門口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猛地一沉,旋即一股怒火自腳底直沖天靈蓋。
整座小院竟是一片漆黑死寂,別說迎接貴客的燈籠,連一絲尋常的燈火都沒有。只有眼前這間屋子,透出微弱得如同鬼火搖曳般的燭光。
“混賬!”重陽子在心中厲聲怒罵,臉色霎時鐵青,這些小弟子是怎么辦事的?!
今日是龍隱師兄,堂堂掌門首徒、未來的宗門砥柱,攜家眷歷經(jīng)千辛萬苦重返山門的大日子!
竟被如此輕慢,如此怠慢。簡直是視掌門師兄如無物!“怠慢”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其過,“欺辱”亦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