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與他骨血融契,腹中更孕育著新的生命——她也無法承受!
無法直視,在這至親至愛的疆域里,她引以為傲的城池竟似嬰孩般驟然失守。
這赤裎的、無從遮掩的脆弱洪流,將她經年筑起的、引以為盾的驕傲與矜持,沖刷得片甲無存。
拓跋玉此時只想消失,只想躲進一個沒有任何目光能觸及的、永恒的黑暗角落。
被窩里,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尊嚴屏障。
她將臉深深埋進帶著陽光和皂角氣息的干燥被褥里,無聲的淚水再次浸濕了柔軟的棉布。
外面那個男人的存在,他的呼吸,他落在錦被上極有穿透力的目光,都讓自己猶如芒刺在背,羞憤欲死。
世界縮成了這方寸之間的黑暗與溫熱潮濕,她像一只受傷的獸,只想在這自欺欺人的庇護所里,舔舐那難以愈合的羞恥傷口。
夜漏將殘,子時的更漏聲還帶著冬夜的寒氣,在滌塵居的寂靜中幽幽回蕩,最終消散于無形。
內室里,只余下拓跋玉壓抑的、幾不可聞的抽噎,還有她自己擂鼓般狂跳的心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她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死死蜷在厚重錦被筑成的堡壘里,每一寸肌膚都緊繃著,連腳趾都用力地蜷縮起來,好似要將自己縮進這織物纖維的最深處。
白戰(zhàn)立在床邊,高大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投下一片沉沉的陰影,恰好籠罩住床上那團裹得密不透風的小女人。
他看著妻子這副恨不得鉆進地縫的模樣,心中是又好笑又無奈,更多的卻是針扎般細細密密的疼惜。
方才那場意外,對她這般驕傲的人兒來說,無異于天崩地裂。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撩起玄色錦袍的下擺,動作輕緩地在床沿坐下。
身下昂貴的紫檀木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承重輕吟。他伸出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試探性地、極輕柔地去拉蒙在她頭頂?shù)腻\被一角。
聲音低沉醇厚,刻意放得比平時更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試圖驅散這凝重的空氣:“小笨蛋…裹得這般嚴實,是打算將自己悶死在被子里不成?快出來透透氣。”
錦被下的身軀明顯僵了一下,隨即裹得更緊了,像個密不透風的繭,連一絲縫隙都不肯留。
里面?zhèn)鱽硪宦晲瀽灥?、帶著濃重鼻音的抗拒,細如蚊蚋,卻透著斬釘截鐵的固執(zhí)。
白戰(zhàn)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感受到錦緞光滑冰涼的觸感。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語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那深入骨髓的羞恥感像一層堅冰,非片刻溫情所能融化。
看著她寧愿窒息也不肯面對自己的倔強,他心尖那點疼惜瞬間蓋過了無奈。罷了,欲速則不達。
他收回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袍角精致的刺繡紋路,沉吟片刻,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他刻意提高了些音量,語氣帶著幾分安撫,又故意透出要離開的意思:“好吧,拗不過你。那你先好好歇著,莫要再哭了,仔細傷了眼睛。更深露重,想必你也餓了…為夫去小廚房,給你弄些溫熱的羹湯點心來,墊墊肚子再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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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站起身,錦袍窸窣作響,腳步聲清晰地、不疾不徐地朝門口走去。
那腳步聲像踩在拓跋玉緊繃的心弦上。她屏住呼吸,耳朵豎得尖尖的,捕捉著外間的一切動靜。
吱呀——內室雕花的楠木門被拉開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緊接著,是門軸轉動、門扇輕輕合攏的悶響,最后是門閂落下的“咔噠”一聲輕扣。聲音落定,如同解開了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