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懼和驚駭如同巨錘,狠狠砸在蕭晚照的心口,讓她眼前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紙條無聲地飄落在地。
窗外,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棲霞閣破敗的院門外。
冰冷的殺機凝固了空氣,寂靜中,只余下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風(fēng)暴,已然張開獠牙,撲向了這深宮中最卑微的角落。
晨鐘撞破紫禁城黎明前的最后一絲墨色,悠長渾厚的聲波穿透層層疊疊的琉璃瓦和朱紅宮墻,宣告著新一天的開始。
寅末卯初(約清晨5點),天際剛泛起蟹殼青,空氣里還浸著子夜留下的凜冽水汽。
宮道兩側(cè)巨大的石雕望柱尚沉浸在陰影中,唯有頂部蹲踞的石獸,在曦微中顯露出冷硬的輪廓。
白戰(zhàn)已身著深青色蟒紋補服,頭戴烏紗帽,腰懸象牙牙牌,步履沉穩(wěn)地行走在通往內(nèi)廷的漫長甬道上。
他身后半步,跟著兩名捧著厚重卷宗、面容肅穆的隨堂官。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
作為此次大選的“欽命秀選總理事”,皇帝大婚諸事的“總理大臣”,他肩負的擔(dān)子比腳下冰冷的金磚更沉重千鈞。
選秀已近尾聲,昨夜儲秀宮那場風(fēng)波的信息碎片,如同碎冰碴子,早在他踏入宮門前,就已通過各種隱秘渠道匯集到他案頭。
此刻正在他腦中盤旋、沉淀。他面上無波,眼神卻比這清晨的宮道更深邃難測。
他的目的地是文淵閣東側(cè)的“儀制清吏司”值房。那里將是今日風(fēng)暴的中心——最終擬定皇后人選,并啟動大婚、祭祖儀程的樞機所在。
宮墻夾道間,身著各色素服、步履匆匆的低階內(nèi)侍和宮女們遠遠望見白戰(zhàn)一行,無不屏息垂首,緊貼墻根避讓,如同礁石邊分開的細碎水沫。
他們眼神閃爍,傳遞著昨夜儲秀宮那場“意外”帶來的余悸和揣測。
白戰(zhàn)目不斜視,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無聲的騷動,如同水面下涌動的暗流。
“吱呀——”
沉重的楠木門被推開,值房內(nèi)燈火通明,驅(qū)散了清晨的寒意。
一股混合著陳年紙張、干燥墨錠和淡淡熏香的獨特氣味撲面而來。
房間異常寬敞,正中央擺著一張大得驚人的紫檀木長案,上面堆積如山的卷冊幾乎遮擋了視線。
靠墻是頂天立地的博古架,塞滿了黃綾包裹的皇家禮制典籍、歷年大婚儀注圖冊、宗廟祭祀圖譜以及各省呈報的秀女籍貫、家世、評語的檔冊。
幾位穿著青袍的低階官員已伏案疾書,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是這里唯一的主旋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窒息的專注和壓力。
白戰(zhàn)在主位坐下,隨堂官無聲地將最緊要的幾份卷宗呈上。他首先展開的是一份墨跡猶新、加蓋了內(nèi)務(wù)府寶印的《儲秀宮夜宴失儀事略》。
蠅頭小楷記錄了昨夜事故的過程:宮女失足,酒壺碎濺秀女蕭氏,管事太監(jiān)已責(zé)罰、清掃云云。
報告寫得四平八穩(wěn),將一場可能的謀殺粉飾成了尋常的御前失儀。
白戰(zhàn)的目光在“蕭晚照”、“衣衫濕透”、“暫回棲霞閣更衣”幾字上停留了片刻。
他想起那份關(guān)于此女的密報——出身寒微、驗身疑點、孫嬤嬤的異常舉動。
昨夜的事,是巧合?是試探?還是……滅口的開始?那個塞紙條的人又是誰?那只潦草的蝴蝶……念頭如電光般閃過,旋即被壓下。眼下,有更要緊的國之大事。
“傳?!卑讘?zhàn)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