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花廳里,白薇薇——白戰(zhàn)的義妹,小皇帝嫡親的姑姑,同時也是先帝親封的監(jiān)國長公主,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呼,如同投入凝滯冰湖中的一顆石子,瞬間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靜默。
她端坐在白戰(zhàn)左下首的紫檀木圈椅中,此前一直冷眼旁觀,雍容華貴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此刻卻因為極端的震驚而微微前傾,修剪精致的黛眉高高挑起,那雙與皇帝有幾分相似的鳳眸里射出銳利如刀的光芒,直刺地上抖如篩糠的劉嬤嬤:“劉嬤嬤!你?!……你不是早在十年前,”
她的聲音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里,“就因為在宮中犯下重罪,被陛下親自下旨,處以?五馬分尸之刑?,?曝尸荒野?了嗎?”
她刻意加重了“五馬分尸”和“曝尸荒野”幾個字,字字如冰凌墜地,帶著徹骨的寒意和揭露真相的鋒芒,“當日行刑,本宮與陛下皆在城樓觀刑,親眼所見!那刑場之上,碎尸殘骸,豈能有假?怎得如今……你還好端端地跪在這里?說!你是人是鬼?!”
“轟隆——!”
如果說白戰(zhàn)之前的指控是抽魂鞭魄的骨鞭,那么白薇薇這石破天驚的揭露,便是一道實實在在劈在劉嬤嬤心口上的驚雷!遠比白戰(zhàn)的話更直接、更具毀滅性!
她忘了抽氣,忘了發(fā)抖,連絕望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那本就死灰色的臉上最后一絲生氣也被徹底抽干,雙眼暴突,瞳孔渙散放大,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地獄之門在眼前洞開。
十年前的“死亡”是她偷生的最大依仗和保護殼,是她能茍活至今的唯一屏障!
這層偽裝被長公主殿下以如此權(quán)威、如此具體的方式無情撕開,?暴露在春日料峭卻足以凍裂骨髓的寒風里?,讓她連最后一絲辯解的可能都徹底斷絕。
“嗬……嗬……”她喉嚨里只能發(fā)出破風箱般絕望的嘶鳴,身體猛地一軟,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徹底癱軟在地,如同一攤真正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爛泥。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失禁。
廳內(nèi)眾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目光在癱軟的劉嬤嬤、面沉如水的白戰(zhàn)以及威嚴凜然的白薇薇之間驚駭?shù)貋砘貟咭暋?/p>
這秘聞一個比一個驚悚駭人!定國公府昔年的五姑娘被販賣為奴已是驚天巨案。
而本該死無全尸的罪奴嬤嬤竟還活著?這背后牽扯的宮廷欺君、偷天換日、以及當年那場“處決”的真相……足以顛覆整個朝堂!
白戰(zhàn)的唇角,在無人察覺的陰影里,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那弧度里沒有半分笑意,只有早已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更加深沉的酷厲殺機。
他微微側(cè)首,目光掠過義妹那震驚而憤怒的側(cè)臉,最終重新落回地上那灘“爛泥”身上,聲音平靜得如同凍結(jié)的死水,卻蘊含著比驚濤駭浪更恐怖的力量:
“聽到了嗎,劉嬤嬤?”他輕聲問,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針,“長公主殿下在問你……是人是鬼?”
他的目光,比那穿堂而過的倒春寒風還要刺骨,“或者,本王該問……當年替你去死、碎尸萬段、曝尸荒野的……又是哪個無辜替你填了那‘死人坑’的可憐蟲?”
定國公劉衍的身體劇烈一晃,手邊的茶杯“哐當”一聲摔落在地,滾燙的茶水潑濺在他華貴的袍服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死死盯著地上那攤爛泥般的劉嬤嬤,臉上不僅僅是死灰,而是徹徹底底的、墜入無盡深淵的絕望和恐懼。
這個他府中多年的老奴,竟然背負著如此滔天的隱秘和欺君之罪!
這是足以讓整個定國公府?在這早春時節(jié),被連根拔起、挫骨揚灰?的彌天大禍!
白戰(zhàn)那淬毒的尾音還在死寂的大廳里幽幽回蕩,每一個字都像無形的巨石,狠狠砸在劉嬤嬤早已崩斷的心弦上。
“嗬……啊……不……不……”劉嬤嬤喉嚨里擠出不成調(diào)的嘶鳴,枯瘦的手指摳抓著冰冷光滑的地磚,青筋暴突,仿佛想要抓住一根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她渾濁的眼珠因極致的恐懼幾乎要脫眶而出,渙散的瞳孔拼命聚焦,卻只倒映出白戰(zhàn)那雙深不見底、蘊藏著風暴的寒眸。
十年前的噩夢,那撕裂血肉的劇痛、圍觀人群的尖叫、城樓上冰冷俯視的目光……所有被刻意遺忘的恐怖碎片,被白薇薇和白戰(zhàn)聯(lián)手掀起的巨浪狠狠拍回她的意識里,瞬間將她殘存的理智徹底碾碎。
替死鬼……替死鬼!
那個名字,那張臉,那段絕不能見光的秘密……是她最后的、也是通向更可怕深淵的催命符!
她渾身劇烈痙攣,一股濃重的腥臊味兒猛地彌漫開來,污穢的液體在她身下迅速洇開,與潑灑的茶水和昂貴的地毯混雜在一起,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極致的恐懼讓她徹底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