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緊貼著昂貴絲綢吉服下微微汗?jié)竦募贡?,和袖中緊握成拳、指節(jié)已然發(fā)白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絕非表面那般鎮(zhèn)定。
他正值二十二歲,天潢貴胄,自幼接受帝王心術教育,通曉經(jīng)史子集,騎射武藝亦是不凡,更在一年前于腥風血雨中強勢御極,手段凌厲,令朝野敬畏。
然而,關于這閨房之私、男女之道……太傅不會教,內侍不敢言,那些晦澀的宮廷畫冊與避火圖,他匆匆翻閱時只覺面紅耳赤、心跳如鼓,細節(jié)早已模糊不清。
此刻,身邊坐著的,是他明媒正娶、母儀天下的皇后,更是他完成帝國傳承責任的關鍵。
責任如山,他卻如同一個站在陌生迷宮入口的少年,茫然無措,掌心盡是粘膩的冷汗。
新后張靜姝,端坐在他身旁半步之遙。鳳冠霞帔,珠翠環(huán)繞,將她本就清麗絕倫的容顏襯托得如同九天仙子。
厚重的禮服下,纖細的身姿顯得有些僵直。她年方十六,出身百年簪纓世族,自小被以最嚴苛的閨范教養(yǎng)長大,端莊貞靜,才名遠播,是太后與朝臣們千挑萬選出的國母。
冊后大典上的雍容華貴、應對禮儀時的滴水不漏,此刻在她心中都已遙遠得如同前世。
她只覺頭上那頂鑲嵌著無數(shù)珍寶、象征至高榮寵的鳳冠,此刻重逾千斤,壓得她脖頸酸澀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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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復層疊的禮服束縛著她的呼吸,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
關于新婚之夜,母親在婚前夜間的密語叮囑猶在耳畔,然而那些語焉不詳、羞人答答的詞語,此刻非但不能解惑,反而在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般的恐懼和無助。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旁年輕帝王的存在感,陌生而強大,混合著男性特有的、淡淡的熏香氣息。
她不敢抬頭,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在染了胭脂的臉頰上投下濃密的陰影,遮掩著眸中無法抑制的水光和慌亂。
袖中的雙手冰涼,緊緊交疊著,指甲幾乎要陷入掌心柔軟的肌膚。
時間仿佛凝固了。紅燭的光芒跳躍著,在兩人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將那份無聲的緊張與尷尬無限放大。
“咳…”年輕的皇帝喉結滾動了一下,終于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干咳,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微微側過身,冕旒上的珠玉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微響。他想說些什么,比如詢問皇后是否累了,比如夸贊今夜月色。
然而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都顯得如此蒼白而刻意。
他的目光透過垂旒的縫隙,落在皇后低垂的、露出一段雪白細膩頸項的側顏上,那溫潤如玉的肌膚在燭光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
張靜姝被皇帝的動靜驚得渾身一顫,幾乎是本能地抬起了頭。
四目猝然交匯!冕旒珠玉和鳳冠流蘇的縫隙間,彼此的目光如同受驚的小獸,一觸即分。
那短短的一瞥,包含了太多情緒:皇帝眼中是努力掩飾卻依然泄露的局促、探尋,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源自本能的熾熱。
皇后的眸子里則盛滿了驚慌、羞澀,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未知的抗拒。
這一眼,比千言萬語更直接地暴露了兩人心底同樣洶涌的驚濤駭浪。
九五之尊與六宮之主,在這一刻,不過是兩個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充滿了懵懂、緊張甚至恐懼的少男少女。
白朗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僵硬地抬起手,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伸向了張靜姝頭上那頂繁復沉重的鳳冠。
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她微涼的耳廓和柔順的發(fā)絲。
張靜姝如同被燙到般猛地瑟縮了一下,身體瞬間繃得更緊,幾乎要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