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如冰刃般射向柔枝的凌厲目光,在觸及妻子身影的剎那,冰雪消融,只剩下深潭般的柔和與專注。
那股幾乎要沖出胸膛的戾氣,如同撞上無形壁壘的怒潮,轟然潰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甚至下意識地向后微微傾了傾身體,仿佛生怕自己方才的怒意和帳外的喧囂會驚擾到身后那抹纖影。
他猛地轉過身,動作間牽扯到左肩下方的箭傷,帶來一陣抽痛,但他眉頭只是極輕微地蹙了一下,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釘在床榻邊的身影上。
拓跋玉正微微側身,一手支著額角,半倚在鋪著虎皮的床榻邊緣。月白色的寢衣松松垮垮地掛在肩頭,露出一截光滑細膩的頸項。
她顯然是剛被驚醒,鴉羽般的長睫上似乎還沾著一點未散的輕霧,眼神迷離而慵懶,帶著初醒的懵懂。
那張足以令塞外風雪失色的清麗臉龐上,此刻染著一層薄薄的、如同初綻桃花般的紅暈,愈發(fā)襯得肌膚勝雪。
她那微微開啟的唇瓣,色澤嬌艷如沾露花瓣,噙著一抹若有似無、如夢似幻般的笑意,正安靜地凝視著他。
這笑容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撫平了白戰(zhàn)耳中那震天的喧囂和神經(jīng)末梢的尖銳刺痛。
帳外將士們粗野的咆哮、刀盾的鏗鏘、煙塵的席卷,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推遠了,隔了一層厚重的帷幕。
所有的警惕、疑慮、以及因擔憂而起的怒火,都在看到這張笑臉的瞬間,被一種更為龐大、更為柔韌的力量取代——那是失而復得的安心,是浸入骨髓的疼惜。
“玉兒?”白戰(zhàn)的聲音完全變了調,方才的低沉沙啞與隱含雷霆的怒意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低柔,仿佛怕聲音大了會吹散眼前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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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已不受控制地向上牽起,勾勒出一個與他將軍身份極不相稱的、溫柔至極的弧度。
他完全無視了仍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柔枝,也忘記了矮案上那面映著慘白臉色的銅鏡。
他的世界里,剎那間只剩下那個倚在榻邊、帶著初醒懵懂笑容的拓跋玉。
“吵醒你了?”他輕聲問,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她頰上的紅暈和唇角的笑意,左肩的鈍痛和耳膜的刺痛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那若有若無的奇異甜腥血香,此刻似乎也被她身上清冽如雪的氣息驅散了。他只想確認她安然無恙,只想留住她眼中這份難得慵懶的暖意。
方才心頭那欲擇人而噬的猛獸,此刻溫順地伏下身軀,只余下一腔只想將她妥帖呵護的柔情。
拓跋玉似乎并未察覺到方才帳內的緊張氣氛,她支撐著額角的手臂微微用力,仿佛有些吃力地想要坐直身體,指尖不經(jīng)意地在鋪著虎皮的床榻邊緣滑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帶著點柔弱無力的動作,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瞬間勒緊了白戰(zhàn)的心臟。
“別動!”白戰(zhàn)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里的急切與擔憂濃得化不開。他完全忘了身體的傷痛,就要急步上前,試圖扶住她纖薄的肩膀。
然而,拓跋玉的動作比他想象的快。她就像一片被晨風托起的羽毛,以一種近乎無聲的輕盈姿態(tài),已然站直了身體。
月白色的寢衣如水般垂落,勾勒出她清瘦卻挺直的背脊線條。她微微側過身,那雙仿佛盛著塞外星河的眸子,清晰地映入了白戰(zhàn)的身影,帶著一絲殘留的惺忪和更深的笑意。
“夫君昨夜睡得可好?”她開口,聲音依舊帶著那絲若有若無的嬌柔,如同細小的銀鈴在風中輕顫,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說不清的、撓人心尖的意味。
那笑容在她唇邊加深了些許,如同冰原上驟然綻放的曇花,清冷又帶著惑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