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后,他甚至沒有一絲喘息,臉上是凝固般的鐵青,那雙慣常深不見底、殺伐決斷的鷹眸此刻燃燒著焚心蝕骨的焦灼。
目光死死鎖住那隔絕了他視線的厚重車簾,沒有半分猶豫。
他那只曾揮動萬人斬、沾滿敵酋鮮血的粗糙大手,帶著一種近乎狂暴的急切,五指如鐵鉤般猛地攫住車簾邊緣。
“哧啦——!”
堅韌厚實的織錦車簾,如同脆弱的薄紙,被硬生生扯碎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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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布帛碎裂聲驚得道旁樹上棲息的幾只昏鴉“嘎啊——”怪叫著撲棱飛起。
灼熱刺目的晨光、混雜著塵土氣息的燥風(fēng),瞬間猶如瀑布般傾瀉入原本昏暗悶熱的車廂。
車廂內(nèi),正強(qiáng)打精神侍立在車門旁的錦書和浮春,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刺眼光線驚得魂飛魄散。
兩人幾乎是本能地膝下一軟,“噗通”一聲跪伏在地,額頭緊貼駝絨地毯,聲音顫抖不成調(diào):“王…王爺!”
白戰(zhàn)的心神卻早已飛越了她們。他那雙穿透光塵的眼睛,在第一瞬間就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矮榻上那個蜷縮在被下、兀自顫抖不止的纖弱輪廓。
心如刀絞,萬箭穿心,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半分。
他一步便跨過了跪伏的侍女,沉重的軍靴踩在松軟的駝絨地毯上竟未發(fā)出太大聲音,身形快得只留下一抹殘影。
幾步已至矮榻邊。他毫不猶豫地單膝重重跪下,那身玄鱗軟甲的冰冷棱角撞在榻邊木沿上發(fā)出悶響也渾不在意。
他伸出大手,那動作卻與前一刻撕開車簾的狂暴截然相反,輕柔得像是怕碰碎清晨花瓣上的露珠,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掀開了那層薄薄的絲棉軟被。
被下,拓跋玉蜷縮得卻像初生的蝦米,雙手死死環(huán)抱著自己,頭深深埋著。
烏黑的長發(fā)凌亂地散落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間,單薄的寢衣已被冷汗浸透,緊貼在瘦削顫抖的脊背上。
乖乖……”白戰(zhàn)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粗糲的砂石磨過喉嚨,卻蘊(yùn)含著令人心顫的、前所未有的極致溫柔。
他小心翼翼地將雙臂探入被中,如同捧起稀世的水晶琉璃盞,輕柔而有力地,將那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小軀體整個兒擁入了自己滾燙堅實的懷抱之中。
他的手臂好像最堅固也最柔軟的壁壘,緊緊環(huán)住她,用自己的胸膛承接她所有的驚惶與無助?!皠e怕…別怕…夫君來了…夫君在這兒呢…”
滾燙的唇瓣急切卻又無比輕柔地印在她冰冷汗?jié)竦念~角、鬢邊,一遍遍地低語著,那聲音低沉而綿密。
帶著安撫靈魂的魔力,仿佛要將這十年積累的所有恐懼都從她身體里驅(qū)散出去。
兀自沉浸在那幽閉黑暗、冰冷繩索與惡魔獰笑的恐懼深淵中的拓跋玉,驟然被一股無比熟悉、無比溫暖、帶著汗味與凜冽松柏氣息的懷抱緊緊環(huán)繞。
那淬毒冰針般刺骨的恐懼感,被這滾燙的懷抱猛地灼穿。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心跳聲。還有那獨一無二的、低沉、沙啞、卻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聲音。
“夫…君……?”蜷縮的身體猛地一僵,埋在雙臂間的頭顱極其緩慢地抬起了一點。
粘著汗?jié)癜l(fā)絲的蒼白小臉上,緊閉的眼睫恰似遭受暴雨侵襲的蝶翼,劇烈地顫抖著,抖落了顆顆恐懼凝結(jié)的細(xì)小淚珠。
她似乎在努力辨識這突如其來的安全感是否又是絕望中的幻覺。
“是我!玉兒,是夫君!”白戰(zhàn)立刻捕捉到她這細(xì)微的反應(yīng),心尖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他幾乎窒息。
他更加收緊了臂膀,下頜抵著她的發(fā)頂,溫?zé)岬谋窍⒎鬟^她的肌膚,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睜開眼看看,乖乖…看看夫君…”他的聲音放得更加輕柔,恰似最和煦的春風(fēng)拂過冰封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