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連滾帶爬地撲上來,死死抱住兒子的腿,哭得聲嘶力竭:“兒??!我的兒啊!你不能!你不能這么狠心丟下爹娘?。∧阋翘氯?,娘…娘也絕不獨活!娘這就撞死在你面前??!”
她說著,竟真的一頭朝著旁邊的亂石堆撞去!
“娘——!??!”江木目眥欲裂,那瘋狂的動作立即僵住。
看著母親額角撞出的鮮血和父親蒼老了十歲的絕望臉龐,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無力感終于壓垮了他。
他像被抽掉了脊柱的猛獸,轟然跪倒在冰冷的河泥里,抱著那只小小的布鞋。
江木的臉埋在泥水里,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發(fā)出一聲聲壓抑到極致的、宛若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河水無情地拍打著岸邊,濺起的水花混著他滾燙的淚水,砸進冰冷的泥里。
那一夜,江家的油燈徹夜未熄。江木呆坐在門檻上,像是失了魂的泥塑木雕。
懷里緊緊抱著那只破布包裹的鞋,眼神空洞地望著無盡的黑暗,恍若能穿透這夜色。
看到崖底那具小小的、冰冷的、破碎的尸體。悔恨若同毒藤,纏繞啃噬著他的心。
為什么當初沒能早點回來?為什么沒能保護好她?他恨自己,恨這世道,更恨那貪婪的繼母和該死的錢家。
肝腸寸斷,不足以形容其痛之萬一。幾天幾夜,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好幾次,趁著父母疲累打盹的間隙,他又掙扎著爬起來,眼神空洞地走向河邊或者尋找繩索,求死的意念從未真正消退。
每一次,都被心驚膽戰(zhàn)的父母及時發(fā)現(xiàn),以淚洗面,苦苦哀求。
最終,在母親又一次以頭搶地、額頭鮮血淋漓的慘狀面前,江木殘存的最后一絲理智被徹底擊垮。
他緩緩地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出了血印子。
再抬起頭時,那雙曾經明亮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死寂的灰燼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決絕。
“爹,娘,”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平靜得可怕,“兒子的命,是爹娘攔下的。兒子…不會再尋死了?!?/p>
江母聞言,剛松一口氣,卻聽江木接著說道,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兒子此生,不會再娶妻了?!?/p>
他看著父母瞬間驚愕、悲痛欲絕的臉,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絕望的溫柔。
“青兒活著,是我未過門的妻。青兒死了,是我江木心里唯一的妻。我發(fā)過誓,要娶她的。她雖不在了,這誓言,我得守著?!?/p>
他閉上眼,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那錐心刺骨的句子說出來:“這輩子,我就當青兒還在。我得為她守著…守著我這個人,清清白白的。不然…不然等哪天我也閉了眼,到了那陰曹地府,我…我還有什么臉面去見她?青兒問我,‘木頭哥哥,你的誓言呢?’我…我怎么答?”
滾燙的淚水終于再次沖破死寂的堤壩,洶涌而下?!暗?,娘,成全兒子吧!就當兒子…已經是個鰥夫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他再次重重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久久不起。
江父江母看著跪伏在地的兒子,聽著他字字泣血的話語,心如刀絞,老淚縱橫。
他們知道,兒子的心,已經跟著青兒一起墜入那萬丈深淵了。
再多的勸解,在兒子這份以生命和余生為祭奠的絕望深情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最終,江母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兒子刺手的短發(fā),發(fā)出一聲悠長而絕望的嘆息,如同秋風中最后一片落葉墜地的聲音:“……罷了…罷了…依你…都依你…”
江父背過身去,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滴落在塵土里。這個家,從此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悲傷和一座無形的心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