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被他捧著臉,淚眼朦朧間,順著他的目光,帶著茫然和后知的羞怯,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當(dāng)那張張熟悉卻沾滿塵土、寫滿疲憊與擔(dān)憂的面容映入被淚水洗刷過的眼簾時。
“轟!”
仿佛有溫暖的光芒轟然在心底炸開,驅(qū)散了最后一絲陰霾。
那雙原本還盛滿驚懼淚水的翦水秋瞳,瞬間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璀璨奪目的光彩。
恍若暗夜行船陡然望見了燈塔。那光芒純粹、熾熱,飽含著失而復(fù)得的巨大驚喜和最深沉的情感。
那不是王妃看奴婢的眼神,而是流離失所的游子,終于見到了血脈相連的親人。
那份刻入骨髓的溫婉氣質(zhì),儼如月華般瞬間在她周身流轉(zhuǎn)開來。
所有的驚惶、委屈、脆弱似乎都被這重逢的喜悅暫時沖淡,柔柔地暈染開來,奇跡般地中和了車廂內(nèi)因白戰(zhàn)闖入而彌漫的肅殺與緊繃。
“錦書!浮春!”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比剛才清亮了許多,急切地從白戰(zhàn)的懷抱中伸出雙手。
那雙手纖細、白皙,指尖甚至還帶著淚水的微涼,卻充滿了渴望與召喚的力量。
“王妃!”跪在地上的錦書和浮春,在看到拓跋玉眼中那純粹喜悅光芒的瞬間,連日來的驚懼、奔波的辛勞、停軍三日的巨大壓力。
以及方才目睹王妃極度驚恐時的揪心痛苦……所有積壓的情緒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閘口,轟然決堤。
兩人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撲向矮榻。聲音早已哽咽得不成樣子,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洶涌地奪眶而出!
她們撲到榻前,毫不猶豫地伸出自己的手,緊緊抓住了王妃伸來的那雙冰涼的手。
那力道之大,仿佛傾注了所有的力氣,要將千言萬語和無盡慰藉都通過這緊握傳遞過去。
更像是在驚濤駭浪中漂泊了太久的人,終于抓住了能承載全部希望的浮木。
“王妃!奴婢們…奴婢們可算見到您了!”錦書的聲音破碎,泣不成聲。
“王妃…您受苦了…”浮春哽咽著,淚水滑過沾滿塵土的臉頰,留下清晰的痕跡。
無需過多的言語,也不需要繁復(fù)的禮節(jié)。主仆三人,在這鐵血肅殺的軍隊深處。
在這顛簸前行的狹窄車廂里,用最原始的動作:緊握的雙手、奔涌的熱淚、模糊的視線中映出的彼此面容,完成了最深沉的聯(lián)結(jié)。
那份超越了主仆的、近乎親情的情誼,仿佛是荒漠中涌出的清泉,無聲地流淌著。
滋養(yǎng)著飽受驚嚇的心靈,溫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在這冰冷的鐵甲洪流中,開辟出一方珍貴無比的、帶著體溫的綠洲。
短暫的相顧無言,唯有淚水肆意流淌。拓跋玉的目光在錦書和浮春沾滿塵土、明顯清瘦疲憊卻完好的臉上流連。
帶著深深的心疼和無言的感激。隨即,她的目光越過她們的肩膀,投向車外。
車簾已被徹底撕裂,敞開著。楚言和江木兩位親兵統(tǒng)領(lǐng),猶如兩尊沉默的鐵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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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直地肅立在車門兩側(cè),目不斜視,用身體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窺探和可能的驚擾。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最純粹的守護姿態(tài)。
拓跋玉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不再有驚恐與脆弱,而是恢復(fù)了屬于王妃的沉靜與溫和,里面盛滿了無需言表的、深沉的感激。
她對著楚言和江木的方向,極其清晰且鄭重地,微微頷首致意。這一頷首,重逾千鈞。
楚言雖未轉(zhuǎn)頭,但余光似乎捕捉到了王妃的動作。他那張剛毅緊繃的臉龐,似乎極其細微地松弛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算是對這份無聲謝意的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