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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血濺春庭驚殘萼，履痕疾處覓舊痕（第2頁）

最終，他一個趔趄，赤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磚上，幾乎是踉蹌著，撞開虛掩的門扉。

散亂的發(fā)絲掃過門框，帶起一陣微弱的風，連同他那沾著污痕的、松散的中衣背影，一同倉皇地消失在晨光漸盛的庭院廊柱間。像一頭被無形鞭子狠狠抽中的獸，徒留一地無聲的狼藉。

白戰(zhàn)的目光追隨著那踉蹌逃離的背影，直至其徹底隱沒。他負手而立，沉香的氣息在鼻端若有似無。

良久，一聲極輕的嘆息溢出唇畔，沉甸甸地融入室內(nèi)彌漫的藥味檀腥氣里，終是湮沒無聲。

那嘆息里，辨不出是鄙薄其失態(tài)，是厭煩其添亂，或是……對某種無可逾越之鴻溝的洞悉與倦怠。他的視線最終落回楚言蒼白汗?jié)竦膫?cè)臉，再無言語。

拓跋野像一根被驟然抽去筋骨的石柱，直直杵在了澄心堂西側(cè)殿外的陰影里。赤足深陷在冰涼濕滑的石板苔蘚間，刺骨的寒意沿著腳心竄上痙攣未止的小腿。

他背脊死死抵著冰冷的殿墻粗糲石壁——那堵僅一墻之隔便將澄心堂內(nèi)血腥殘酷隔絕開來的屏障。

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扯得肺腑生疼，喉頭滾動著嘔吐殘留的酸腐與濃郁不散的血腥鐵銹味。

額角的冷汗混著污跡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布滿血絲的雙眼空洞地盯著眼前搖曳的荒草，眼睫卻不受控地顫動，仿佛隔著厚重石墻，仍能清晰“看見”殿內(nèi)那截裹縛著杉木皮夾、筋肉猙獰翻卷的紫黑手臂。

死寂中，唯有他粗重、破碎的喘息聲撞擊著石壁，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廊下。

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并未因逃離而消散，反而如附骨之疽，將他牢牢釘死在這咫尺之隔的陰影里，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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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堂外殿與內(nèi)殿之間相隔不過數(shù)十步之遙，這段距離雖短，卻在宮殿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深遠。

中間垂掛著一幅垂花珠簾，珠粒如星辰般綴連，隨風輕曳，似一縷流動的屏障，既分隔了喧囂與隱秘，又在光影中搖曳出迷離的漣漪。

此時內(nèi)殿里卻是另一番光景：檀香裊裊，驅(qū)散著春晨的微涼。

棱花鏡前，拓跋玉端坐著，螓首微側(cè)，任由身后巧手的婢女云舒細細梳理她如瀑的青絲。

鏡中映出的容顏，玉雕般精致，眉如遠黛，眸若秋水，此刻卻帶著一絲晨起未散的慵懶。

她指尖捻著一支點翠鳳尾簪，在發(fā)間比劃，金珠流蘇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折射出細碎溫潤的光。

云舒的手極穩(wěn)，將最后一縷發(fā)絲妥帖地挽進繁復(fù)的凌云髻里，正欲簪上那支鳳簪，珠簾“嘩啦”一聲被猛地掀開，帶著一股不合時宜的冷風灌入。

進來的是婢女浮春。她一貫穩(wěn)重溫婉，此刻卻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微微哆嗦，連鬢角都被汗浸濕了幾縷碎發(fā)。

她甚至忘了平日里該有的輕聲緩步，幾乎是踉蹌著撲到拓跋玉身側(cè)，氣息急促不穩(wěn)。

“王妃！”浮春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瀕臨破裂的顫抖，灼熱的氣息噴在拓跋玉敏感的耳廓，“大殿下…出事了！”

那支點翠鳳尾簪“?！币宦暣囗?，從拓跋玉驟然僵硬的手指間滑落，跌在光潔的沉香木梳妝臺上，顫巍巍地彈跳了一下。

鏡中那雙秋水般的眸子瞬間凝固，慵懶褪盡，銳利如瞬間出鞘的寒匕。一股冰冷的寒意毫無預(yù)兆地從尾椎骨竄起，直沖頭頂。

“王爺人呢？”拓跋玉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甚至比平日更低沉了幾分，仿佛在強行壓抑著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東西。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節(jié)卻已悄然捏得發(fā)白，指尖深深陷進柔軟的錦緞衣料里。

浮春像是被那條紫黑猙獰的手臂再次擊中，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她猛地捂住嘴，喉間發(fā)出“呃”的一聲干嘔，眼眶瞬間就紅了，盈滿了生理性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