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春迅速融入這片死寂的“有條不紊”中。她熟稔地走到自己的位置——靠近內(nèi)殿垂花簾的一處角落,那里有一個小小的鎏金銅盆架和一個紅漆托盤,上面整齊疊放著預(yù)備給王妃凈面用的、浸著玫瑰露的溫?zé)峋d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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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手侍立,眼觀鼻,鼻觀心,將自己化為這精密儀軌里一顆沉默的螺絲。
手指交疊在身前,指尖用力掐著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對抗那不斷從心底涌起的寒意和想要顫抖的沖動。
她強迫自己的目光落在前方水磨金磚地面上一條細微的光影分界線上,不敢抬眼看那垂花門簾——那后面,就是昨夜風(fēng)暴的核心,是此刻仍沉睡著的王爺與王妃。
內(nèi)殿與外殿僅一門簾之隔,卻仿佛隔著兩個世界。
垂花門簾用的是上好的宮緞,繡著繁復(fù)的纏枝蓮紋,厚重而密實,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視線和大部分聲響。
浮春只能憑借極其微弱的、極其規(guī)律的呼吸聲,判斷出王妃確實還在未醒的安眠中。
那呼吸聲極其悠長平穩(wěn),似乎昨夜那場足以撕裂王府夜幕的變故,并未真正驚擾到女主人的沉酣。
這反常的平靜,非但不能帶給浮春絲毫安心,反而增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與沉重。王妃是全然不知?還是……別有深意?
昨夜那雙冰冷的手,那濃烈的血腥氣,那瀕死的窒息感……與簾后這位身份尊貴、素有賢名的鎮(zhèn)北王,究竟有何關(guān)聯(lián)?
疑問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時間在這片凝固的寂靜中緩慢流淌。香爐里的煙氣無聲地繚繞。
窗欞格子間漏下的天光,在水磨金磚上緩慢爬行,如同蝸牛留下的粘稠濕痕,標記著這凝固時光的刻度。
浮春凝視著腳尖前那道細微的光影分界線,仿佛那是一條不可逾越的深淵。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痕已由銳痛轉(zhuǎn)為麻木的鈍感,但那點自虐帶來的清醒,終究抵不過從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
每一次簾后傳來的悠長呼吸,都像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她繃緊的神經(jīng)末梢。
那呼吸太規(guī)律,太平穩(wěn)了——平穩(wěn)得不像一個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巨大風(fēng)波的貴婦,反倒像一個……沉入無夢之境的人偶。
殿內(nèi)沉水香的濃郁甜膩與藥草的清苦相互撕扯,最終化為一種令人窒息的、揮之不去的陳腐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頭頂。
香爐旁侍立的丫鬟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銀箸尖端碰觸到爐壁,發(fā)出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薄?/p>
這微響在死寂中卻如驚雷炸開!所有丫鬟的動作瞬間凝固,連拂塵擺動的絲絳都僵在半空。
捧著玉盆的丫鬟指節(jié)泛白,幾乎要將盆沿捏碎。無數(shù)道驚恐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箭矢,“嗖”地射向那厚重的垂花門簾。
浮春的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屏住呼吸,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向耳朵,竭力捕捉著簾后的動靜。
……呼吸聲,依舊平穩(wěn)悠長。仿佛那一聲輕微的“?!保贿^是塵埃落定時的一聲嘆息,被無盡的黑暗瞬間吞噬。
緊繃的空氣并未因此松懈,反而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得更緊。
剛才那一瞬的失控,如同在大壩上撕開了一道細微的裂口,恐怖的洪水加速滲透。
浮春感覺到冷汗正沿著她的脊柱緩慢蜿蜒而下,浸濕了內(nèi)衫,帶來一片令人戰(zhàn)栗的濕冷。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轟鳴。王爺……他到底……昨夜那雙手,冰冷如鐵鉗,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扼住她咽喉時那種絕望的窒息感再次洶涌襲來,讓她胃里一陣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