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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梧桐影里戀長縈，朱實(shí)當(dāng)年映赤心（第8頁）

群臣紛紛起身，目光復(fù)雜地注視著御座上那個(gè)搖搖欲墜的身影，然后開始沉默地、魚貫退出大殿。

白朗僵坐著，直到最后一名臣子的背影消失在巨大的蟠龍金柱之后。

殿門轟然關(guān)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隔絕了天光。

剎那間，整個(gè)金鑾殿陷入一種龐大而令人心悸的寂靜與昏暗之中。

只有幾縷光線從高窗的縫隙艱難地透入，在光潔的金磚地面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痛苦呻吟終于從蕭宸的喉間溢出。

他猛地躬身，一手死死抵住抽痛的額角，另一只手用力抓住冰冷的胸口衣襟，仿佛要將那顆被毒藤纏繞、被冰錐貫穿的心臟剜出來。

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里的中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更深的寒意。

“陛下！”李德全幾乎是撲跪到御座旁，聲音帶著哭腔，“陛下保重龍?bào)w??！奴才……奴才這就傳御醫(yī)！”

“不……不必！”蕭宸喘息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冰冷，“滾……都給朕滾出去！讓朕……靜一靜！”

他需要一個(gè)絕對安靜的空間，一個(gè)沒有目光、沒有逼迫、沒有“大局”的地方，去舔舐那深入骨髓的傷口，去消化那滔天的憤怒。

李德全看著皇帝痛苦蜷縮的身影，老淚縱橫，卻不敢再勸，只得顫巍巍地?fù)]退殿內(nèi)所有侍立的宮人太監(jiān)。

沉重的殿門再次緩緩合攏，將偌大的宮殿連同那份沉重的孤寂與絕望，徹底留給了這位年輕的、仿佛被整個(gè)世界遺棄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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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gè)時(shí)辰。白朗像一尊失去靈魂的石像，靠在冰冷的龍椅里。

額角的劇痛稍稍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的麻木。

憤怒的火焰并未熄滅，只是暫時(shí)被冰封在絕望的深淵之下，醞釀著更可怕的能量。

他緩緩抬起頭，視線掃過空曠得令人心慌的大殿。

蟠龍柱沉默矗立，御座冰冷威嚴(yán)，一切都彰顯著皇權(quán)的至高無上，卻也構(gòu)成了最華麗的囚籠。

這里容不下“純粹的情意”，容不下他白朗作為“人”的渴望。

他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成為“天子”這個(gè)符號的載體，被責(zé)任、禮法、各方勢力撕扯、填充。

一抹極冷的、近乎殘酷的笑意在他蒼白的唇邊勾勒出來。

眼底的血絲未褪，風(fēng)暴卻沉淀下來，凝結(jié)成一種玉石俱焚般的幽寒。

好，很好。既然他們都想要“大局”，都想要一個(gè)循規(guī)蹈矩、任人擺布的“天子”。

那他就讓他們看看，一個(gè)被逼到絕境、被至親背叛的“天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扶著扶手，用盡全身力氣站起。雙腿虛軟，腳步踉蹌，在冰冷的金磚上，發(fā)出空曠的回響。

他沒有喚人，像一頭受傷的孤獸，獨(dú)自推開沉重的側(cè)殿門，走進(jìn)了殿后幽暗的回廊。

?六月下旬?的午后陽光灼熱而刺目，被高高的宮墻切割成碎片，落在回廊的青石板上，明暗交錯(cuò)，蒸騰起暑氣。

回廊里寂靜無聲，只有他壓抑的腳步聲和略顯急促的呼吸。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本能地想要逃離那座象征著一切壓迫的宮殿。

穿過重重宮門，路過肅立的侍衛(wèi)，那些侍衛(wèi)在他經(jīng)過時(shí)無聲跪倒，頭埋得極低，不敢窺視帝王此刻的狼狽與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