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戰(zhàn)看得分明。他起身,并未立刻上榻,而是走到案幾旁。那里溫著一盞小小的甜白瓷燉盅。
他揭開蓋子,一股清甜的梨香混合著淡淡的陳皮味彌漫開來。
這是他特意吩咐小廚房備下的雪梨川貝燉燕窩,溫潤滋補,又不至過于甜膩惹她反胃。
“趁熱喝兩口?”他用小勺舀起晶瑩剔透的羹湯,送到她唇邊。
拓跋玉蹙了蹙眉,晚膳時的惡心感尚未完全散去,看著食物下意識地抗拒。
但目光觸及白戰(zhàn)眼中的堅持與關切,她最終還是微微啟唇。
溫潤清甜的湯汁滑過喉嚨,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涼意,竟真的壓下了些許胃中的不適。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白戰(zhàn)便極有耐心地一勺勺喂著,目光專注地落在她臉上,捕捉著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生怕勾起她半點不適。
大半盅湯羹下肚,拓跋玉才輕輕推開他的手,示意夠了。
白戰(zhàn)放下瓷盅,取過溫熱的軟巾替她擦拭唇角,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初生的鳥羽。
窗外傳來幾聲悠遠的梆子響,已是亥時三刻。燭臺上,紅燭安靜燃燒,偶爾爆出一兩點微弱的燈花,燭淚無聲積聚,在白玉底座上凝結成剔透的琥珀。
白戰(zhàn)這才脫去外袍,只著素色寢衣,側身躺到她身邊。他沒有立刻擁她入懷,而是伸出手,隔著寢衣,掌心極其輕柔地覆在她小腹的位置。
那里依舊與往日并無二致。但兩人都心知肚明,掌心之下,正有奇跡在悄然發(fā)生。
白戰(zhàn)的指尖帶著薄繭,動作卻小心翼翼,仿佛在觸碰一個易碎的幻夢。
“太醫(yī)今日請脈,說一切安好。”他低聲說著,聲音沉緩,如同夜風拂過松林。
“只是你身子還虛,需得再靜養(yǎng)些時日?!彼哪粗冈谒鼈容p輕摩挲。
那里是他過去策馬帶她飛馳時,最喜歡握著的地方,如今卻只覺纖瘦得令人心疼。
拓跋玉低低“嗯”了一聲,并未睜眼。她翻了個身,將自己更深地埋向他溫暖的懷抱,后背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
白戰(zhàn)立刻收攏臂彎,穩(wěn)穩(wěn)地將她圈在自己的氣息之內。
他的下頜抵在她柔軟的發(fā)頂,呼吸間是她發(fā)間清冽的沉水香和淡淡的藥草氣息,那是安胎的香囊掛在帳角散發(fā)出的味道。
“這幾日,可還吐得厲害?”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鬢,唇瓣不經(jīng)意擦過她敏感的耳垂。
拓跋玉身體有過瞬間的僵硬,孕后身體的感官似乎被放大了數(shù)倍,任何細微的觸碰都帶著驚心動魄的漣漪。
“好些了…只是晨起總是難受…”她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再堅強的女子,面對身體持續(xù)的不適,也會脆弱起來。
“辛苦玉兒了?!卑讘?zhàn)的手臂收緊了些,帶著無聲的撫慰。
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含著滿滿的憐惜和一種奇異的、初為人父的驕傲與柔情。
這份無言的體貼讓拓跋玉喉頭微哽,酸澀與甜蜜交織著涌上心頭。
寂靜在暖帳內流淌。窗外風聲漸緊,刮過庭院里尚未落盡枝葉的樹梢,發(fā)出沙沙的輕鳴。
燭光將兩人相依偎的身影投在屏風上,影影綽綽,如同一幅靜謐的古畫。
拓跋玉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安穩(wěn),似乎在他的體溫和氣息中尋得了片刻安寧。
白戰(zhàn)卻并未入睡,他只是維持著這個懷抱的姿勢,目光落在她沉睡的側顏上。
燭光在她長睫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平日里明艷銳利的輪廓此刻顯得格外柔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