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巨響撕裂了雨幕。
厚重的梨木殿門如同脆弱的紙片,在白戰(zhàn)灌注了全身狂暴內力的一腳下,猛地向內飛開,重重砸在墻壁上,發(fā)出痛苦的碎裂聲,門板劇烈地搖晃著,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解。門軸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門外廊下,當值的侍衛(wèi)與捧著物事的婢女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響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捧著銅盆的小婢女更是雙腿一軟。
“哐當”一聲,銅盆脫手墜地,溫水潑灑了一地,淋濕了冰冷的金磚。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大氣不敢出,目光驚恐地聚焦在那道抱著一個人影、如同從地獄深處沖出來的身影上,他們的王爺,鎮(zhèn)北王白戰(zhàn)。
白戰(zhàn)渾身濕透,昂貴的錦袍緊貼在賁張的肌肉上,勾勒出緊繃到極致的線條,雨水混雜著泥漿,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緊抿的薄唇不斷滴落,砸在懷中被緊緊包裹著的人兒身上。
他懷中的拓跋玉,如同一朵被暴風雨徹底揉碎的白玉蘭,軟軟地依偎著他,毫無知覺。
墨色的長發(fā)濕漉漉地黏在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頰和頸側,那雙總是蘊著水光、或倔強或溫柔的眸子緊閉著,長睫掛著細小的水珠,仿佛凝固的淚。
她同樣濕透的衣裙下擺沾滿了竹林小徑的污泥,繡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精致模樣,冰冷的水痕正不斷從她身上滲出,浸染著白戰(zhàn)胸前的衣襟,也像冰錐一樣刺穿著他的心肝。
“來人!”白戰(zhàn)的怒吼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帶著一種瀕臨瘋狂的嘶啞和不容置疑的鐵血殺伐之氣。
瞬間蓋過了門外的雨聲,狠狠砸在每一個人耳膜上,“都死了嗎?!速去給本王請!太醫(yī)院院判江慎之!速去!遲一步,提頭來見!”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里擠出來的寒意,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侍衛(wèi)長一個激靈,反應最快,連滾帶爬地沖出廊下,身影瞬間沒入茫茫雨幕之中,連蓑衣都來不及披,只余一串急促而慌亂的濺水聲。
其余的侍衛(wèi)婢女這才如夢初醒,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頭深深埋下,瑟瑟發(fā)抖。
白戰(zhàn)看也未看跪倒一片的下人,抱著拓跋玉,如同一陣狂暴的風,卷入了澄心堂的內室。
他徑直走向那張寬大的、鋪著厚厚錦褥的紫檀木拔步床,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踏在刀尖上。
他小心翼翼,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控制的顫抖,將懷中冰冷的人兒安置在柔軟的錦被之上。
“玉兒…乖乖…不怕…到家了…”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笨拙的、破碎的溫柔。
手指顫抖著拂開她臉上濕冷的亂發(fā),指尖觸碰到她冰涼肌膚的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幾乎令他窒息。
怎么會這么冷?像一塊冰!他的手瞬間握緊,骨節(jié)捏得發(fā)白,猛地扭頭,眼中的柔情瞬間被暴怒取代,對著門外厲聲咆哮:“熱水!干凈的帕子!暖爐!炭火!都給我滾進來!快!”
門外的婢女們如同受驚的兔子,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
很快,幾個熊熊燃燒的鎏金銅暖爐被抬了進來,炭火噼啪作響,室內溫度驟然升高。
冒著騰騰熱氣的銅盆、雪白柔軟的細棉布巾帕也迅速備好放在床邊矮幾上。
白戰(zhàn)一把抓起一塊滾燙的棉巾,手卻被燙得一縮。他毫不在意,只是胡亂在冷水盆里浸了一下擰干,立刻跪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擦拭拓跋玉臉上、頸間的泥水和冰冷的雨水。
他的動作是前所未有的輕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最脆弱的釉面。
然而,當他目光觸及她同樣濕透冰冷、沾滿污泥的衣裙時,一股強烈的、灼燒般的刺痛感和某種更深沉的恐懼攫住了他。
“浮春那個賤婢呢?!”白戰(zhàn)猛地站起身,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獅子。
他雙目赤紅地掃視著跪在角落的婢女們,“把她給本王拖過來!拖到院子里跪著!讓她淋!讓她好好‘清醒清醒’!沒有本王的命令,敢動一下,杖斃!”
他的聲音寒徹骨髓,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立刻有侍衛(wèi)領命沖了出去。
浮春的處置并未緩解眼前的絕境。白戰(zhàn)的目光掃過床上氣息奄奄、渾身濕冷如冰的拓跋玉,心口像是被巨石反復碾壓。
再看向那幾個抖如篩糠、面無人色的小婢女,滔天的怒火瞬間化為更深的絕望與一種尖銳的刺痛,他的玉兒,怎能由這些驚恐無措、未經(jīng)人事的丫頭們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