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3章 擁卿在懷猶驚懼，恐是黃粱夢一場?（第1頁）

熹微的晨光，怯生生地爬上糊著素紗的支摘窗欞，將窗格細細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磚地上。

浮春在一陣心悸中驚醒，眼睫上還凝著昨夜未干的淚痕。

薄霧般的濕冷仿佛還裹在身上，與二月清晨真實的涼意交織，讓她不自禁地蜷緊了單薄的被褥。

昨夜的驚惶并未隨夜色褪盡，心口仍殘留著被攥緊的余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短促。

“浮春？”輕柔的呼喚帶著關(guān)切響在耳畔。芳菲早已起身，此刻正坐在對面床沿，憂心忡忡地望過來。

她手里絞著一方半濕的帕子，顯然已守候多時，“你…可覺著好些了？昨夜…嚇壞我了?！?/p>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唯恐驚擾了這死寂般的清晨，也唯恐觸痛了浮春脆弱的神經(jīng)。

浮春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只逸出一絲喑啞的氣音。

她掙扎著撐起身，目光空洞地掠過這間狹小卻因晨光而顯得清晰的下房——昨夜倉惶關(guān)緊的門板，墻角堆放雜物的陰影，還有芳菲那張寫滿擔(dān)憂和未敢深問的臉。

窗外，幾聲零落的鳥鳴襯得庭院愈發(fā)空曠寂靜，仿佛昨夜的驚濤駭浪只是一場遙遠的噩夢。

然而，空氣里似乎漂浮著某種無形的塵埃，是歇斯底里后的虛脫，是巨大秘密沉甸甸的壓覆，是命運絲線悄然繃緊的微響。

她垂下眼，視線落在自己微微顫抖的指尖上，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昨夜冰涼地磚的觸感，以及一種……自此將被王府陰影牢牢攫住的、揮之不去的寒意。

晨光溫柔，卻照不進她眼眸深處那片凝固的驚懼之潭。

浮春指尖的微顫，終究在那冰涼觸感的余悸中，緩緩平息，化作一種深入骨髓的僵冷。

她深吸一口氣，清冽的空氣鉆入肺腑，非但沒能驅(qū)散心頭的陰霾，反倒像細小的冰針，刺得生疼。

芳菲絞著帕子的手停了，憂慮的目光幾乎要穿透浮春單薄的肩背。

“……我沒事?！备〈航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如同舊門扉的轉(zhuǎn)動。

她掀開薄被，雙腳踩上冰冷的磚地，那寒意順著腳心直竄上來，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昨夜倉惶赤足奔逃的記憶碎片再次閃現(xiàn)，她猛地閉了閉眼。

芳菲立刻遞上溫?zé)徇m中的濕帕：“快擦擦臉，定定神?！?/p>

她的目光掃過浮春蒼白如紙的臉和眼下濃重的青影，低聲道，“澄心堂那邊……耽擱不得的。王妃雖仁厚，規(guī)矩卻是鐵打的。”

浮春接過帕子，溫?zé)崛彳浀目椢锔苍谀樕?，短暫的暖意幾乎讓她眼眶發(fā)酸。

她用力擦拭，仿佛要抹去淚痕，更要抹去昨夜殘存的驚惶與脆弱。

再抬頭時，那張清秀的臉上已努力繃緊了一層薄薄的平靜，唯有眼底深處那片凝固的驚懼之潭，深不見底，泄露著強撐的痕跡。

下房的清晨忙碌起來。兩人動作輕巧卻迅捷地梳洗、更衣。

浮春的手指在系那身王府二等丫鬟統(tǒng)一的素色細布褙子時，幾度不聽使喚，簡單的盤扣仿佛成了艱澀的機關(guān)。

芳菲默默地幫她整理好衣領(lǐng)，將一縷散落的鬢發(fā)抿回耳后，動作里帶著無聲的支撐。

她遞給浮春一個微不可察的眼神，里面混雜著擔(dān)憂、鼓勵，還有一絲同處漩渦邊緣的惶恐。

昨夜那場發(fā)生在王府深處的風(fēng)暴，即使她們只是被余波掃到的邊緣人，也足以令她們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