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蘭走進來,在他對面的條凳上坐下,雙手交疊在膝上,目光平靜地迎著他的注視。
“隊長,我跟家里人……要回京城了?!?/p>
轟!
自打牛棚里的老專家們一個個離開,李隊長就明白,沈家是留不住的。
可當(dāng)這句話真的從沈君蘭嘴里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像被人當(dāng)胸打了一記悶棍,心口疼得發(fā)緊!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被砂紙磨過,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辦公室里,只剩下煤油燈芯“噼啪”的爆響,和他自己陡然沉重如鼓的呼吸聲。
良久。
他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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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啥時候走?”
“快則半月,慢則數(shù)月,等手續(xù)和房子交接清楚?!鄙蚓m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隊長,對不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隊里正是用人的時候。”
“別說這話!”
李隊長猛地一擺手,聲音沙啞得厲害。
“沈大夫!你家這是天大的事!是喜事!能平反回城……我……我打心眼兒里替你高興!”
他嘴上說著高興,眼圈卻控制不住地紅了,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來回搓著。
“就是……太突然了……”
“我這心里頭……一下子空了……”
他望著沈君蘭,眼神里滿是不舍,和一種近乎恐慌的依賴。
“你這一走……紅星大隊咋辦啊?這十七個廠子,這條剛挖開的路……我……我心里沒底??!”
沈君蘭迎著他幾近崩潰的目光,語氣無比誠懇,也無比冷靜。
“隊長,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談這個?!?/p>
“我走,恰恰不是為了扔下紅星大隊?!?/p>
“正因為我看重這份事業(yè),所以我才必須走?!?/p>
李隊長愣住了:“啥意思?”
“隊長,你看看咱們現(xiàn)在,”沈君蘭的思路清晰無比,“紅星大隊勢頭是猛,可問題也來了。咱們?nèi)表敿獾娜瞬?,缺最新的技術(shù),缺第一手的信息,更缺走出這個省的大市場!”
“這些東西,窩在這山溝里,靠咱們自己琢磨,十年都琢磨不出來!”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指向京城的方向。
“咱們的藥,能不能拿到國家批文,打進全國的大醫(yī)院?”
“咱們的五金件,能不能接觸到最先進的機械圖紙,給國家的大項目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