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蘭一臉平靜地遞上那張蓋著鮮紅大印的介紹信。
三角眼仔仔細細地核對了一番,目光在沈家這一群老人、小孩和婦女身上看了一圈,又在沈君蘭那張雖然蒼白卻格外鎮(zhèn)定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最后用紅筆在名單上用力地勾了一下。
“沈君蘭一家!秦懷玉!還有那幾個知青!都過來集合!”三角眼扯著嗓子大聲吆喝,把沈家、剛下車累得氣喘吁吁的秦懷玉,還有幾個一臉茫然的年輕知青都叫到了一起。
然后,搜身檢查就開始了。
那些戴紅袖章的人動作特別粗暴,直接把包袱撕開,里面的東西“嘩啦”一下抖落出來,破舊的衣服、被褥還有各種雜物撒了一地,他們毫不留情地翻來翻去,就想找出任何“違禁”或者“值錢”的東西。
沈君蘭想起前世的事兒,心里一陣刺痛——就是這一回,要是搜不到什么值錢的東西,他們就要強行搜身。老頭子張博文當時就是為了阻攔,結(jié)果被打斷了肋骨!
不過這一世,沈君蘭早就有了準備。
她故意在行李里放了幾根小黃魚金條,還有三斤白面、五斤玉米面。
一個紅袖章翻到那幾根沉甸甸的小黃魚時,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貪婪的光。他快速地看了看四周,悄悄地把東西塞進了自己的褲兜深處。
接著又翻出了幾瓶消炎藥和退燒藥。
“這是啥?”另一個紅袖章晃著藥瓶,滿臉都是懷疑。
“同志,這是給孩子準備的常用藥,就怕路上孩子頭疼發(fā)燒啥的?!鄙蚓m聲音穩(wěn)穩(wěn)的,一點波瀾都沒有。
紅袖章擰開蓋子聞了聞,又看了看旁邊同樣不識字的同伴,臉上滿是猶豫。
藥可是金貴東西,來歷不明的誰敢隨便亂動?。咳f一吃死人可就麻煩大了!
最后,他嫌棄地把藥瓶扔了回去:“凈講究些沒用的!收好!”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得了好處,檢查自然就沒那么嚴格了。
一家人的行李被翻了個底朝天,除了破衣服、幾個硬邦邦的餅子,還有鍋碗瓢盆這些,也沒啥別的東西了。
輪到秦懷玉的時候,那些人隨便用腳踢了踢她的破包袱,就不耐煩地扔到一邊了。
“呸!窮酸樣!”一個紅袖章罵罵咧咧的,一腳把她的行李踢開了。
檢查完了,所有人就跟被趕著的牲口一樣,被塞進了一輛蒙著臟兮兮綠色帆布的東風大卡。
車廂又冷又硬,連個座位都沒有,大家只能擠在行李上,或者直接坐在冰冷的鐵皮上。
引擎“轟”地咆哮了一聲,揚起漫天的黃塵,卡車朝著新平縣的方向沖了過去。
這六小時的塘石路,幾十年后會是越野愛好者的天堂,可現(xiàn)在簡直就是顛簸的人間煉獄!
卡車在坑洼、碎石和溝壑里瘋狂地蹦跶、甩尾、顛簸!
車廂里的人被無情地拋起來,然后又重重地砸下去!感覺五臟六腑都挪了位置,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濃烈的汽油味混合著嗆人的塵土,不由分說地往口鼻里灌,車廂里很快就響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張博文和沈興業(yè)用自己的身體,給身后的妻兒筑起了一道人墻,死死地護著。
沈君蘭和趙麗梅則把懷里的孩子緊緊地摟在懷里。
秦懷玉被顛得七葷八素的,死死地抓著車幫,胃液一個勁兒地往上翻,臉色蠟黃得跟紙似的,在心里早就把沈君蘭和這破路罵了個千刀萬剮!
中午的時候,卡車喘著粗氣,停在了破舊的縣城汽車站。